萧景睿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境,心念电转之下,忙道:“母亲,你可看过手书的内容?”
莅阳长公主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替他收着这份手书,不过是因为他的托付,要保他性命,这期间的内容,我并不想看。”
对于谢玉可能留下来的隐秘,萧景睿同样没有兴趣,知道的越多,越痛苦,但是,如今回想起来,方才那个刺客很有可能并不是要行刺,而是偷这份手书的,既然已经有人动手了,就只能去弄清楚其中缘由。
阿珏掩去眸中神色,沿途她一直在考虑,如何能让长公主主动拿出这份手书,没想到今日进京就恰好遇见了这么一桩事,这一路她也足够了解萧景睿了,只要萧景睿肯看,得知了其中内容,他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装作没看到。
想及此便站起身来,向莅阳长公主告辞:“殿下,我初至金陵城,想四处玩玩看看,既然······既然你们有要紧事,阿珏就不打扰了。”
“阿珏,你的师兄师姐可有在金陵城?你住哪里啊?”莅阳长公主问道。
阿珏笑了笑:“他们都不在,不过我住酒楼客栈都可以啊!我听说遍布天下的邀月酒楼和积云楼在金陵城都开了最大的店面,正想去看看呢!”
莅阳长公主微蹙眉间:“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多有不便,又不安全,我这府里平素也没什么人,不如阿珏就留在府中吧?你救了景睿,既然来了金陵城,我便应该好好招待你才是,只要你不介意府中有丧事······”
阿珏立时笑眯眯:“江湖人并不在意这些的,阿珏谢谢长公主,长公主真是个好人!”
萧景睿送她出门,又道:“小心些,早些回来。”
阿珏歪着脑袋看他:“萧大公子,我还没走呢,你不会就想我了吧?”
萧景睿默然一瞬,十分有教养地没有把她直接丢出门:“金陵乃天子脚下,宵禁十分严格,若你不愿早归,我也不介意明日去刑部大牢看望你。”
阿珏撇撇嘴:“真是嘴硬,你怎么就不承认如今你也关心我呢?”
萧景睿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回身便看到母亲满脸笑意。
“母亲!”萧景睿无奈地叫了一声。
莅阳长公主笑着摇摇头:“景睿,我一直很担心你,娘知道你有本事,其实并不是担心你的安危,而是担心你过不了心里的坎,可我如今很是感谢这个阿珏姑娘,她很好,她不止救了你的性命,也救了你的心。”
见萧景睿还要说话,伸手按住了:“你可能还体会不到,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萧景睿从来不反驳母亲,只好转移了话题:“母亲,您的安危重要,手书中所涉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此番行刺的幕后之人,若是母亲实在不愿知道,孩儿一个人看就好了。”
莅阳长公主淡淡一笑,低头打开腰间香囊,取出墨迹斑斑的绢巾:“要看就一起看,如果那又是一道旧日的伤口,两个人承受,总比一个人好。”
萧景睿接过绢巾,坐在母亲身边,二人各执一角,从头细细看去。
一开始,二人只是神色稍显凝重,但看着看着,面上血色尽褪,变成一片惨白,轻飘飘的一条长巾拿在手中,竟有万斤之重,看到后来,莅阳的手一松,整个人扑倒在榻上,捂住了自己的脸。
萧景睿紧紧咬着压根,将母亲丢开的巾角捡起,细细看完了最后一个字。他原已做足了心理准备,自己会看到怎样的斑斑劣迹,可真正看了才知道,那些扑面而来的文字,令他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坚冰,恐怖的战栗从头到脚,一次比一次更紧地绞住心脏。
他原以为没有什么比宁国侯府那一晚更可怕了······可这呈现的真相,却是另一个地狱,一个更深更黑,更卑劣更无耻的地狱,一个充满了血腥、怨恨、阴惨和悲愤的地狱。
这里埋葬了一代贤王,一代名帅和七万忠魂,埋葬了当年金陵帝都最耀眼最明亮的少年,也埋葬了无数人心中的清明和理想。
萧景睿触目所及都仿佛是一片血红,可他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焰,那样灼热,似要将五脏六腑焚尽。
阿珏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并未去主街,而是径直拐向侧旁的巷道,冲着暗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打了声招呼:“甄舵主!”
人影动了动,出现在阳光下。
谢玉死讯进京后,甄平便被梅长苏派来长公主府,一方面是保护长公主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盯着那封手书。
方才逃跑的刺客便是被甄平重伤后自尽身亡了,不过阿珏也追了出来,便揽下了此事,没有叫萧景睿他们知晓甄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