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的思绪飘出去很远,她想起琅琊阁故尘苑里的一院素梅,那里埋葬了一个少年如火焰般炙热的过往,伴随着喷涌在梅瓣上的点点鲜血,随风而逝;她亦想起药王谷里,似乎也曾有这样一片梅林——
范昶道:“说起来,今年还是萧公子头一回登上琅琊公子榜,他这个年纪有如此成就,却还是温厚纯善的性格,也是难得了。”
云蘅回过神来,年初琅琊阁照例是发布了几大榜单,琅琊公子榜,琅琊美人榜,琅琊富豪榜,琅琊帮派榜,梅长苏照例是榜首,江左盟照例是榜眼,她便没细看,丢在了一边。
就连蔺晨嚷嚷着“吾家有女初长成”,要把云蘅排上美人榜去,也被云蘅带着榜单拍在了脸上。
“是吗?萧景睿上榜了?”云蘅又想这也是应当的,几年前见他时,萧景睿就已经有了“论文可词惊翰林,论武可剑扫江湖”的赞誉,如今在江湖磨砺多年,越发温和持重,当时——阿娘好像还挺中意萧景睿的?不过可惜了,萧景睿是喜欢她的女儿,奈何奈何啊。
云蘅想着笑了出来,范昶茫然地摸了摸脑袋,这件事很可笑吗?
“是啊,萧公子文武双全,又是天泉剑传人,上榜也是应该的。”
云蘅忍着笑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内室房门,正色嘱咐道:“宗主的病只怕还要耽搁几天,这家店虽不是我们的,但好在僻静,只是如今阿寒不在,只有飞流一个,我不太放心,暗桩那边也要多留意。”
范昶点头:“那我排些人手,乔妆住进店里,听凭姑娘差遣。”
“另外联系一下云城,问燕娘星罗刹的人全部落网没有,若是官府没那个能力,就用我们自己的人,务必斩尽杀绝,否则我总是不安心。”云蘅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神色,“还有蒋家的人,该处理的尽快处理了。”
“是。”暗桩之间各司其职,即便传递消息,也不会去看消息内容,所以秦岭暗桩并不清楚云城暗桩所负责的事,听云蘅如此说,范昶没有丝毫疑问,立刻答应,云蘅知道,这份忠诚并不是因为自己,而全在于他们的少帅。
“以后,人前人后,都不要再提少帅二字了。”
范昶怔了一瞬,才恍然察觉,自己今日竟然忘记了,一直在叫少帅,不觉一惊,应了下来。
云蘅送走范昶,推开内室的门,望着梅长苏沉睡的容颜,忽然想起了范昶方才的话,他说看起来少帅很喜欢那枝梅花。
他一向喜欢梅花的。
素梅,也很好。
私心
梅长苏睁眼时,内室空无一人,他隐隐觉得有些昏沉,便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推开被子坐起身来。
阳光恰好从窗前泄进室内,梅长苏“嗯”了一声,缓缓起身走至窗前,却见一捧素梅正在一只青玉瓷瓶里散发着幽香。
门吱呀一声开了,梅长苏循声望去,见云蘅正抱臂倚在门口,眼神带着俏皮:“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呢,梅宗主若是爱梅,一声令下整个江左都给你种上,何必去讨人家萧公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呢?”
梅长苏掩唇轻咳,笑道:“若当真如此,那这事便交给你,也别整个江左了,就在廊州,给我种出素梅来,如何?”
云蘅偏头笑:“苏哥哥故意刁难我呢,廊州湿冷,偏偏不长这种梅的。”
“这些花哪来的?”梅长苏自然也不会把玩笑话当真,便问道。
“那天范昶来了,说你抢了萧景睿的梅花,我便让飞流采来瞧瞧,是什么乱花迷了游人眼。”
梅长苏无奈摇头,其实心中明白,云蘅定然是听了他喜爱素梅,才叫飞流采来摆着的:“罢了,说不过你,我们出来当真耽误了些时间,原也想拜访一番束帮主,如今还是早些赶回去要紧,就带上这些花,我们该回廊州了。”
云蘅上前探他的脉:“你可好了?这一路又是奔波,若你病恹恹回去,莫说三位长老要好一通说我,我在晏大夫面前可都抬不起头了,你可不能砸我的招牌。”
梅长苏伸手捏了捏云蘅的鼻尖:“我们云神医从来都是药到病除,我自然不会砸你的牌子。”
云蘅撇嘴:“你可从来不是个听话的病人,”偏头想了想,叹口气,“哎,由着你胡闹,我也不是个好大夫。”
梅长苏见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眼底是一片柔和,仿佛那些万卷积云,也在这一刻散开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归途自然一路平顺,经过星罗刹一事,江湖上对江左盟更是避让三分,再不做表。
一行人刚进廊州城,便有一位紫衫少年打马而来,见暗青色的马车一喜,纵身下马上前抱拳道:“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