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與我們一道前來,見到這身白底墨竹束腰長袍眼前一亮,難得催促起我們:“娘,你快給悠妹穿上。”
“還不急。”叔母又找出一條全新的紅色絲綢長綾,將我讓到屏風後面,隨後往外喚道:“蘭兒,你在門口守著,別讓人進來。”
我原以為今日在此只是先要更換外衣,不想叔母竟是要將全套都與我置上。小衫褪去後,我的身體便裸露在她面前,年歲增長帶來的身體變化讓我羞於再像小時候一般在同性面前展現身體,我不由含了胸。
“別害羞,把腰背挺起來,每個女人都會經歷這樣的階段。悠兒,你成長得很美。”
叔母的話暫且寬慰了我的心,我慢慢放下擋在胸前的手臂,讓身體放鬆了下來。絲滑的綢緞觸碰我的肌膚,由前至後繞過幾周,逐步將我的身體縮緊。冰涼的觸感和激動的心情令我振奮,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片刻後,紅色的緞子在我腰側被輕輕打了個結,叔母將露出的一角塞到層疊的布料下,她轉頭觀察,又繞到我身前來打量,稍微再調整了幾下才算結束。
我看著胸前仍有些微明顯的凸起,正想請她再綁緊一些,可叔母卻道:“就這樣吧,再緊你就要呼吸不了了,也不方便你動作。這外袍大一些,正好能掩住你的身形。”
她取來那件長衫,我在她的指導下換上,又對著銅鏡束了個男子的髮髻,這才讓到了門外的大姐姐進來。
“哇!這是誰家跑出來的少年郎?可曾婚配?可有意中人?”
我換身衣服的空檔,二姐姐竟也跑來了,她原先是想同我說找不到那該死的夜梟一事,如今見了我的打扮,是半句話也記不得了。
“悠悠,要是你真是男兒身,我可要芳心暗許了。”
“哪有姑娘家說這話的?”叔母嗔責地看了二姐姐一眼,可她全身心都在我身上,嗯嗯啊啊地就算應付過了。
大姐姐忍俊不禁:“娘,我看您和悠妹的約法三章得再加上一條,下山不許胡亂和姑娘們說話。不然我們這書院到時恐怕不僅有男方派來的提親隊伍,還要有女方請來的說媒人。”
第四章
我們又說笑了一陣,大姐姐和二姐姐才肯放人。我迫不及待直奔叔父的書房,因為在剛才的閒聊中,我想起來自己最好是向他討要一樣東西。
“扇子?”
叔父從書文中停筆抬頭,我在他面前轉了個圈,隨後換上一副翩翩公子的作態,“我這次要裝成一個腹有詩書的世家公子,所以最缺一把重要的紙扇道具。我思來想去,還是最愛叔父的狂草,所以想問叔父能否幫我題字?”
他見我的眼角不斷瞄向他左後方那收著一堆各式紙扇的小木箱,即刻便知曉了我心裡的小九九。我湊近,腦門結實地挨了個大板栗。
“哎喲!”我揉著頭輕聲叫喚,偷偷看向叔父,判斷著自己撒嬌的時機。
叔父笑而不惱,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佯裝歎氣道:“我就知道妳惦念著我那把遲日江山圖的紙扇。”他的手伸向箱前銅鎖,我暗暗期待,卻見他臨了倒是轉向了箱邊木架。這一點可著實不像我父親!
木架上面放置著好幾把空白紙扇,質地都很不錯,某幾支還用檀香熏過,聞之還有淡淡香氣。往日裡我也曾誇過它們,可如今這裡頭到底沒有我想要的那幅畫在。
叔父回身注意到我失望的神情,也未曾給予安慰,只是將扇面展開,在背面揮毫寫下“清風明月”四字。
墨跡未乾,空氣中飄散著徽墨的濃香,我下意識吸嗅,跪坐在了叔父桌旁。他再次擱下那隻紫檀身的狼毫舊筆,對我慈愛道:“妳既是要外出學習,那我就把這當成妳的一次測驗,把這四個字當作妳的考題。妳下山時將這紙扇帶上,上山前將妳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思一一畫出。若是答得好,悠兒便能如願以償。”
琴棋書畫我自小研習,父親最愛我的琴聲,而叔父則偏愛我的畫作。他覺得我的畫裡充滿了雅趣,更難得有一片赤子之心,因而每每出題考我,總願我以畫作答。
這題乍一看不難,我欣喜地應了,樂不可支地出門細思後才發現,叔父出的題著實太泛。若是真就直接扣題畫上那些景物,未免顯得太過平庸,可要是想出什麼新意,也絕非易事。
昔年還在家中,父親每月都會予師兄一次考核,偶爾見我在場,也會要求我作答。我的學識不如師兄淵博,可又不肯輕易認輸,因而總是劍走偏鋒引一些雜書旁言來進行辯論。師兄淳厚,向來無意與我相爭,父親倒是行事公正,可卻因為我的年紀並不以要求師兄的標準來要求我,只是任我暢所欲言,間或加以提點罷了。而叔父則要比他們嚴格得多,在他面前,我著實不敢胡說八道,即便是想出奇,也得先考慮是否能夠自圓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