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是当真这般做了,那就是他们蠢。”马文才毫不客气:“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千万种,非以死求成全的,不是蠢就是弱。”
王悠掰起指头,嘴里念念叨叨:“山伯和英台既不笨也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心意都很真诚,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难倒他们。只是只是,礼法的事情实在很难说,越是高门大户,越注重这些,你看我们现在不就被难住了。英台她家富甲一方,必然也要看一个门当户对,只怕到时他们比我们还难,要是真杀出一个‘好女婿’的人选来,英台怕是真的会被逼上花轿。”
马文才完全丧失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他掐了一会儿王悠脸上的肉,到她喊疼才放了手,“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自己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关心起别人的来。难道关于我们,你已经有了什么妙计?”
“嗯——”王悠作势要倚到马文才身上,当他伸出手臂,她却捂着脸径直跑开了,回过头来报仇般地逗他:“我又还没打算嫁给你,想什么妙计?总归最着急的不是我,我才不管呢!”
当真古灵精怪!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皮。
打发了菘蓝去睡,温卓岑再饮几杯茶,似酒似糖水,又苦又甜,到最后什么味道也感觉不出来了,才算作罢。
黄豆灯,青罗帐,冷心风,泣泪星。他囫囵睡去,天已现一丝白,过不久,身旁的女人就悄悄起了身。
她的动作很轻,穿衣时几近无声,梳头时也近无声,唯一可能发出大声响的洗漱,亦被她带到了门外。菘蓝不想吵醒温卓岑,一是因为她心疼他,二是因为她不想受到可能会有的阻拦。
无眠之夜,注定有一群人不能安生。王悠说着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然而乱梦之后眼睛一睁时限立刻就到了,快得让人心悸。
翻个身,怔怔地看向床帘顶部,眼前一片白,脑子却即刻就被该思考的问题一个不落地挤满。她还是想不通,温卓岑怎的会糊涂至此?他的动机,就如同褚闻之来此的目的一般,令人摸不着头脑,全然没有入手的方向。
马文才说他是薄情,王兰说他是反常,王蕙说他犯了癫狂。众人评判不一,但唯有一点一致,那就是认为他对这件事的处理相当糟糕,大错特错。
可她如今只能跟着这个方向走了。
王悠长长吐出一口气,撩起帘子,看光度,天应当显出了鱼肚白。她打了个哈欠,没有再磨蹭,披上随手拿的一件衣衫开了门。
菘蓝却是跪在外头。在庭院中。
她的发丝有微微的湿润,衣肩上也有痕迹,看来已经跪了有一会儿。王悠敛起神色,抬步到了阶上,自高处俯视:“你来做什么?”
菘蓝俯身一拜,结结实实叩了个头:“菘蓝向姑娘请安。”
“那便回去吧。”王悠一扬手:“我受了,你该回去了,往后不必再如此。”
“小姐!”菘蓝疾呼,见到王悠回头,语调便平缓了下来:“小姐不肯原谅菘蓝。”
王悠一笑:“我如何原谅你?告诉我,你何错之有?”
菘蓝低了头:“一来,我不该肖想温少爷……”
这一句立刻被打断,“我既留你在广陵,就是没有介意这事。”
“可是菘蓝有愧!”她再重重磕了三个头,“老爷、夫人、小姐都对菘蓝姐妹有恩,菘蓝没规劝小姐,没守好本分,反而与温少爷走到了一处,是不忠不义!”
她不抬头,似是王悠不宽恕,她便要长跪不起。王悠觉得菘蓝也开始反常了,因而她问:“温少爷可也是这么说?”
菘蓝怯怯:“少爷没说,我也没问过……”
“那你便去问了再说。”
“可是——”
“去吧。”
王悠彻底转了身,而广白听见她们的对话已经从房中走了出来,似乎想为菘蓝再求求情。可王悠远远地就向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上前:“天色还早,我再去睡会儿,莫要来吵我。”
第六章
原本该是没有倦意的,可这一睡,却是睡到了天光大亮,日至正中。脸上有风扇来,可究竟还是觉着热,王悠侧卧在床,搭在腰间的手往上,碰了碰脸颊,随即把身上的薄衾拉下了许多。
这一下可不好。她睡时本就只着了件薄纱,半遮的肌肤衬着脖颈间细细的一层汗,已经足够引人遐想,如今再露出抹艳红色的小衣,以及白雪间的一道沟壑,更添一股待人采撷的风情。
“悠儿,悠儿……”马文才的手覆上她的肩摇晃起来,手中的扇子也停了下来,似乎终于决定要在这次把她闹醒。
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从床边回到了书桌,又从书桌绕到了床沿。他开头敲过门,之后也喊过她几声,可是她睡得好沉,还喃喃叫了声阿娘,这让他再不舍得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