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无需有什么顾忌,带我们去便是。”
我难以控制地笑起来,侧脸看向孙铭:“王爷不是手软的人。”
孙铭沉稳地颔首:“我等也不是。”
“哈…”我仰头看向天花板,胸腔似乎有一口气憋着,只能这样才能顺利呼出,一炷香后,我瞥向依旧跪在床边的孙铭,“留下三名斥候队长和两名突击百夫长守城,年轻的孩子不要去。”
“剩下的弟兄,有愿意的,就收拾东西吧。”
孙铭大喜,得令后快步出门,我看向床边被擦得崭新光洁的弯刀,探身拿了过来。
我并不拘泥于刀剑的样式,也从不给兵器起什么名字,没名字时它便是我的配刀,有了名字,便成了定北王府库房中的一把寒铁,主子的东西我不敢肖想,我的同僚们也不容我横生念头。
指腹试刀是我的习惯,此刻我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抵着刀锋,感觉思绪很乱,我想起多年前我刚到王府时,教导我的暗卫前辈,那时我只跟在他身后打杂,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听说与他同期的前辈里还有一个女子,也是有排名、正经得了名字的,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早被老王爷赐死,北苑没人敢提起他,除了那个暗卫前辈。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明媚的冬日午后,前辈背对着太阳,冬阳从他的背后打过来,照亮空气中沉浮的粉尘,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在笑,前辈摸着我的头,声音依旧和煦,甚至带着愉悦。
前辈说,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去争取,即使以后做了暗卫也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要留住爱人的能力。
说完这话后前辈就去了主院,他说去守屋子,却带了一盒子的暗器。
那一天,老王爷暴毙,当天夜晚,所有暗卫主动殉葬,王陵里淌满了暗色的血。
第37章 见面
沈春台,你怎么样了。
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
我曾让你不要哭,让你要坚强,但那是建立在我在的前提下。
你生病了吗,王爷对你不好吗。
我让你等我,让你不要怕。我没有如约把你带出去,你恨我吗。
我找到了那两株药,我在漠西有了一只自己的私军,一定要坚持住。
…乖乖,一定要等我。
为了赶在双生莲之前抵达王府,我与孙铭一行人在汴京下船,一个多月的风餐露宿,我们终于在五月二十日的傍晚望见了京城巍峨的城墙,孙铭策马至我的身边,顺着我的视线看向旧京。
“将军,”孙铭松开我勒马的缰绳,我的手背已然被缰绳勒出一道道青紫,他安抚的看过来,“沈先生的传信里交代了采体的日期,双生莲最快也要明日凌晨才到,我们有时间。”
我看像孙铭,只觉得喉头一阵干涩绷紧,他得以窥见我眼底的崩溃,这段时间以来我难以抑制地去看沈梅枝的那封信,我明知道不该看,但每当夜深人静,部下休整的时候,沈春台的那两行字一遍又一遍映入我的眼帘,那两行歪歪扭扭的字就像一块烙铁,看一遍,就伴随着噼啪声摁上我的心口,我的脸上。
我为保护不好心上人而羞耻,我为自己所有做不到的承诺而羞耻。
“他还活着,将军,”孙铭压低声音,他再次摁住我的手,“——沈公子还活着。”
“我知道,”我拿过缰绳,仰头深深吸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胸腔,我仿佛闻见了那年地牢里的腥气,“孙铭,那次我没能成功带他出去。”
“将军…”
我转头看向孙铭,这些年来孙铭变了许多,从一个毛头小子变得沉稳,但眼神依旧如当年那般澄澈,叛逃后他们改名换姓,孙铭随母姓,铭字取铭记之意。
“将军,沈公子不会怪您。”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怪我,他曾将难得的冰糖藏在手心给我,曾捏着我的手与我一起看着城外的未来,他喜欢听我说话,他全身心地相信着我。
他在等我,他不会怪我。
我再次来到了那个堂口,老板看见我像是看见死人般惊愕中带着恐惧,我告诉他我要见沈梅枝,老板诡异地沉默,随后请我至后院稍等,转身出了门。
孙铭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他带人等在门外,我坐在那个青瓦小院的中间,圆桌旁,初春雨后冰冷潮湿的气息充盈着这个院子的每个角落,我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终于在最后一朵瑞香落下的时候听见了沈梅枝的脚步声。
风尘仆仆的江湖医师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迈进了后院,被事先通知过的他相较于堂主要平静许多,沈梅枝在圆桌对面坐下,他的手虚虚握拳,掩在袖子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