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66)

“和我讲一讲,你和我弟弟的故事。”

我前面说过,沈月霆是很敏锐的,他那双权臣特有的眸子时刻显示出鹰嘶虎环的冰冷,与我的世袭王爵的主人不同,沈月霆气质不显从容,凶狠居多,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我与沈春台的关系,但他的语气平静,根本就是一个陈述句。

在这金碧煊赫的城主内室里,沈月霆像是褪去了多年来锋利的外壳,我几乎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示弱,这时候的他不是什么平南候,也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左相,只是一个心挂幼弟而不得的兄长。

我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与他的故事。

…仔细说来,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故事。

“元熙十八年的时候,你们将他送了过来,”我清楚地看见了沈月霆的眼底浮起的受伤,我感觉头脑很乱,我不擅长与人交流,此刻也只能想起什么说什么,“一直到主人班师回朝,将他也带回京城,我与他都没有过交流。”

说到这里我才惊觉,沈春台和亲多年,但我们第一次交流还是在那天,我梦见他在北国平安长大的样子后惊醒,正巧遇上带他来排屋清洗的哑奴,哑奴去拿换洗衣物,拜托我看着他。

我问他为什么摇头,他听见乡音,惊喜无措地在水桶里扑腾,过了好久才用嘴型和微弱的气声说,不疼。

我在大梁上看了他那么多年,但距离我们第一次对话,竟然才半年不到。

沈月霆安静地等我继续说,我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在这凉爽阴暗的内室里,肩膀地伤疤甚至隐隐烧痛起来,面对沈月霆质询的视线,短暂的沉默后,我抬起头。

“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他。”

我听见沈月霆握着项圈的手磕到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沈月霆第一时间翻看着项圈有无破损,而后才空出功夫看我,沈月霆满眼都写着惊愕。

“你…”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那双和沈春台格外相似的眉眼紧紧皱着,“继续。”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他被采体,三十那天晚上我带他出逃,没能成功,我受令前来寻找采体所需的药引。”

中间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该怎么陈述,所以干脆跳了过去,沈月霆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握紧,几个呼吸后,沈月霆抬眼。

“所以你向我讨药,是为了给沈靖采体?”

我知道沈月霆的意思,没有兄长会为他人采体自家弟弟提供帮助,我本没有想到会在盛城遇见沈春台时刻不忘的哥哥,我不如初三聪明,此刻也只能实话实说。

“主子给我四个月的时间,我不能拿药回去,他活不下来的。”

“你拿回去了他也活不下来!”

沈月霆的声音明显蕴含着怒意,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我的身前,居高临下地泠泠看我:“你说你喜欢他,说说看你的计划。”

“…还是说你根本不打算救他,打算乖乖回去做你的暗卫?”

中间那个停顿,沈月霆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我想他也许想说我是王府的走狗,他觉得这话冒犯所以收回,但他不知道的是,多年来我被无数人以各种濒死前的怒骂叫过这个称谓,我对此没什么感觉。

无论是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无所谓。

“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救他,”我抬头与沈月霆对视,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沈月霆握起茶盏砸了过去,随着杯子碎裂的声音想起,屋里屋外彻底安静了下去,“也许我比您想的更有能力一些。”

沈月霆在几个呼吸后坐了下去,他抬头凝视着我方才所指给他的那块地方,我看见他握着项圈的手在一点点颤抖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沈月霆将桌上盛着我所带之物的托盘缓缓推给我。

“南朝的影卫,我会给你一只信鸽,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写信求助盛城。”

“我有周边五万兵马的调控权,如果穆淮突然向他发难,务必告诉我,哪怕尽北国之力,我都会让穆淮付出代价。”

“我的弟弟喜欢你,不要辜负他。”

我听见沈月霆的低语,说到最后,他将一直紧握的项圈轻轻放到桌上,手指抵着金莲蓬,伴随着沈月霆不舍的视线,那个项圈也被一点点推向我的方向。

“带他回来,盛城永远向你们敞开大门。”

我感受到了沈月霆深沉的悲痛,他深知南朝的兵力与布局,即使他多年来训兵秣马不休,北国铁骑旌旗蔽日,但他的弟弟远在南朝首都,沈月霆领兵南下,必然是我的主人带兵反击,在那种情势下,他的幼弟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沈月霆唤来随从,我被剥下的软甲和暗器被一一复原,在盛城沉寂的内室里,沈月霆放下身段,亲手为我系上护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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