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3)

我是暗卫,我叫初七,是定北王府最年轻一代暗卫中排行第七的人物,擅长收敛气息和挽手刀,称得上一声沉稳。

可是当我收回视线低下头,对上一双眼睛的时候,明显感觉胸口某处重重跳了一下。

并不很明显是心口处,就是整个胸膛,它随着我的脑子,嗡一声,剧烈地起伏,留下浓重的波澜。

我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刀,即使我从未想过对他出手。

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许就在我看向窗外的那个空隙,他仰起了脸,一双眼睛看向房梁,我的所在之地,我的方向。

即使他的眼中茫然一片,那双淡琥珀般的瞳孔里没有焦点,我还是慌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乱,明明昨日才磨过刀,若论单人对战,队长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我又何必——

所有的念头在这一瞬间突然熄灭,就像是荒野上的一缕炊烟,袅袅中带着虚弱,被晨风瞬间带走。我整个僵在房梁上,若是有刺客此时来犯,我必然会被直挺挺打下来。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反应。

可是当我对上他那双没有焦点的眸子时,我觉得手心突然出了很多汗。

昨日刚缠了新布的刀把,此刻混着汗水变得粘腻,紧贴着我滚烫的掌心,很滑,我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握住。

他看见我了吗?

他,在想什么?

第2章 疼不疼

他不能回答我,他语言不通,没人教他,多年的虐打让他失去了出声的勇气,或许我的疑问也只能哽在喉头。

他的视线和摆手似乎都是我的错觉,就在下一秒就都恢复了原状,只剩我一个人狼狈地蹲在房梁上,一只手摁着刀鞘,另一只手紧紧握起刀,像一个过激的疯子。

胸膛里的心跳,扑簌簌的。

那不是错觉。

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刀,这柄锋利的寒铁,伴着我自边境来到京城,从军营到王府,队长总说我是哑巴,但我想说的都与我的刀说了。

我的刀没有名字时就只是我的刀,它有了名字,便是定北王府府库中的一把刀。

即使并没人会与我计较这一把普通的钢刀。

我凝视着他的头顶,在我摸刀的功夫里,他再次蜷起手脚,后背贴着墙角,双手握住肩头,以一个看起来并不舒服的姿势坐着。

他好像很难受,坐不住,不停细微地挪动着腰和大腿的位置,脸侧的头发跟着不停晃,落在他瘦弱的前胸前。

我收回视线,也调整了姿势,面朝正门,把刀从腰畔解下抱在怀里,冰冷的刀把贴着我的侧脸,我甫一低头,额角便抵上了刀把凸出的一小块浮雕,我合上眼,感受着额角处冰冷的触感,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逐渐平静。

他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该常常看他的。

没人愿意自己狼狈的一面被他人看见吧,即使是他。

我为什么会用“即使”?

我笑起来,笑自己不知所谓,自己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竟也学会了那帮人的语气,下意识如此高高在上起来。

轻轻一声扣扣,我看过去,两个穿着灰衣的仆侍站在门边,我收回视线,他们稍等片刻,踏进屋内。

那是一对真正的哑奴,专门做一些见不得光,与外人说不得的事,我们与他们并不共事,接触不多,只听说王府里的哑奴尽是些从前淘汰下来的旧暗卫子嗣。

奇了怪了,自打我进府,就从未听说过有暗卫得到善终,老王爷薨逝,他的暗卫们尽数陪了葬,前辈们生前也不可能得幸婚配,哪来的子嗣。

想不通,不想了。

哑奴们甫一进来便反身合上门,一个弯着腰收拾主子的床榻,另一个则卷起衣袖,径直走向屏风。

哑奴们进来的声音不小,他也听见了,随着脚步们走进,我看见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害怕来。

小小的白白的脸蛋,常年失焦的瞳孔也微微发紧,他收回正在“晒太阳”的手肘,再次抱住自己的肩头。

徒劳。

我看着那高壮的哑奴拎拎鸡崽一般把他拎起来,一把扔上肩头,哑奴结实的肩膀重重硌着他的肚子,我看着他张着嘴,拧着眉头,像是要哭,又像是想吐,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一天只有一顿饭,大半碗掺水的麸藜,我记得他昨日因为发烧,碗被扔到地上时还在昏迷,所以算到现在,已经有快两天滴水未进了。

他什么都咳不出来也呕不出来,只能痛苦地皱着鼻子。

我蹲在房梁上,正巧能看见他的脸,我记得他刚来时脸还有些圆,这些年过去他瘦的离谱,明明是满月般圆圆的脸蛋,却生生有了尖下巴。

上一篇:觅清下一篇:门主你好坏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