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23)

我觉得脑子糊里糊涂,下一秒,我突然给了自己一下。

没有出声,我右腕别着的短匕自己滑了出来,恍惚间,我对着自己的左小臂狠狠来了一下。

疼痛让我醒过来,我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衣袖被整个割开,我看着缓缓流下的血,有些恍惚地看向外面。

我不想他死。

我不想他死。

…我会救他,我不想他死。

初三无声地来到我的身边,打着哈欠来接我的班,初三的身上带着浓浓的雨气,看见我的手臂一惊,疑惑地看我,看我不说话,便掏出腰间的布巾想要给我包扎,我一把挣开,主子快醒了,天也快亮了。

我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被风扑了个满怀,我感受着暴雨中泥土青草混杂的气味,向着北苑排屋的方向疾驰,雨砸在脸上生疼,明明已经比起昨夜小了那么多,可我还是睁不开眼。

我回到北苑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天亮得模糊,太阳隐在乌云后,深蓝色天际一点也没有早晨的样子。

我在圆桌前跪下,雨好像又大了起来,一开始我甚至忘记了先推倒桌子,只徒劳地向下挖,圆桌倒在地上时我感受到一阵不明显的震动,被雨泡了一晚上的泥土沉甸甸,我咬着牙掏出短匕,攥着挑开上个月我自己盖上的土层,被泡开的土太厚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挖了多久,才看见了那个满是水的油纸包。

我一把抓起纸包回到排屋屋檐下,我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纸包被一层层打开,金项圈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雨,我解开绑着衣袖的带子用力擦掉上面的水,但是越用力就越干不来,小长命锁上好像有擦不完的水,我几乎将它贴到了心口上,却还觉得湿漉漉的。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该这么失态,但我现在只想把这个项圈放到他的手里,让他不要难过。

金莲蓬又被安了回去,我回房翻出床下的药箱,每个暗卫都有自己用着习惯的药箱,我平日里很少受伤,受伤也懒得给自己多治,我根本找不到治风寒的瓶子,初三的箱子就在一边,我倒出里面的瓶瓶罐罐,抓着就往怀里揣,反身向着主子的院子掠去。

主子还没醒,今天大雨,院子里是没人的,对,院子里没人,初三看见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了也没事,我并不觉得死去是多可怕的事。

天依旧阴沉沉,雨点劈头盖脸,我听着脚下瓦片轻响,用力地握住怀里的金项圈,我知道自己的再次失控了,进入王府后我从未如此迫切过,如此害怕失去一样东西。

…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难过。

当我裹挟着满身的雨气站在主院外时,我听见了院内主子的声音,雨点打在伞面上,扑簌簌的,我觉得自己站在雨里很可笑,主子已经醒了,甚至就在院子里。

我听见他的呜咽声,我不知道主子醒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现在应该在北苑里,而不是在主院外。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污泥的手,左臂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自打从边境回来后我鲜少如此狼狈,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雨,就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

他压抑的低泣断断续续,那声音穿透漫天的雨幕,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这时候我看见远处的回廊上拐来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袭蓝色的大袖,背着手走过来,看见我后挑了挑眉,声音带着轻笑。

“小友,在此淋雨是为何事?”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颤抖。

“…他,”我抬眼看向院墙,已经不知道自己看向沈梅枝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在流血。”

他生病了,他快死了。

这些话我一个都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最后竟然只说他在流血。

沈梅枝脸色一变,走向主院,他看向我,皱了下眉:“小友一早就随我外出找药,便一起进去吧。”

脚还没迈进院门,我便看到了一直拖到门口的血迹,这些痕迹正随着雨水的冲刷慢慢变淡,雨很大,血很快被冲掉,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底色。

在我没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又被打了。

我抬起头,他跪坐在主院的石阶下,主子站在回廊里,队长站在主子的身边撑着伞,以防屋檐挡不住的雨丝飘进来,他垂着头,身下那汪水已经染成了锗色。

主子看见我和沈梅枝进来,皱了皱眉,沈梅枝躬身,看向台阶下的身影,轻声道:“今晨我拜托了初七随我前去换药,得知有一味药需要采体提前服用不可间断,王爷可否将采体借我半日。”

主子冷笑一声,声音淡淡:“药送来便可。”

沈梅枝顿了顿,声音清朗有力:“采体身死,郡主也无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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