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14)

最后是心,就在这小莲蓬本该盖着的位置,用锋利的刀划开一条线,整个捧出来,至此,采体便毫无用处,只需等待被换的人没有异样,采体之法就算完成了。

没了心,他该怎么回去见母亲呢。

退一万步讲,沈梅枝让我去说服他献出嗓舌换给小姐,可是我是这府里唯一听得懂他说话的人,他其实还不太敢出声,但就在昨日,他缩在我的阴影里,仰着脸看我,在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我听见了一个细细的音节被漏了出来。

他敢对我说话的。

这我要怎么去拿他的嗓舌。

我坐在天井里,明明是正好的初秋早晨,日头耀眼,可是那暖暖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我却不觉得暖和,只觉得一股冷意从金项圈慢慢扩散,冷得我四肢百髓都欲打颤。

队长说的没错,我不应该可怜他。

我应该可怜自己。

第7章 我要你活着

队长从昨天开始就不与我讲话了,他似乎懒怠理我,早晨训话时也只淡淡地瞥我一眼,略了过去。

初三问我怎么惹了队长了,我说不出话,只沉默。

昨夜小姐清醒了,还主动提出要喝珍珠圆子藕粉,喜得主子派人连夜熬了许多温着,昨日除了主院外都很热闹,我守着主子的屋子,听着主院外来往的人群。

我一低头就能看见他,但这几天我会不自觉地避开他,刻意看向别处,忽略那个屏风后的身影。

初六回房拿主子的授印和公文,初六说小姐还是虚弱,主子让把东西都搬过去,他在小姐那儿办公。

我点头,在核查身份后把主子的身份授印交给了初六。

我回到房梁上的时候瞥见了他的身影,早上他被哑奴扛回来时还在昏迷,下午吃了点东西,此刻竟又贴着门缝在晒太阳了,他跪坐着,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夕阳落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澄澈地没有底色。

今日因小姐苏醒,府里喜气洋洋的,定北王府鲜少这么热闹,他看不明白也听不懂,看着人多,兴趣盎然地往外看。

还看呢。

我别开视线,怀里的金项圈再一次硌到了胸口,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这妨碍行动的东西随身带着,我摸上心口,那熟悉的坚硬触感让我安定下来。

乐什么,我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忍不住地也想笑,但随之而来便是涌上心头的无力感。

小姐醒了,你还活得成吗。

我最近的头脑似乎清楚了些,多年来我被手中的刀挟持着,唯靠着主子的指令和本能行事,无论是在边境还是在京城,我的眼前似乎都蒙着一层血色的雾,遇事并不愿多想,行尸走肉般手起刀落,穿梭在浓稠的夜色中。

但当我昨夜盘腿坐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摩挲着项圈时,我突然觉得从来迷茫的前路清晰了些。

就像是清晨浓雾,微微散开了些,我慢慢看清了自己想要什么。

不只是作为一个暗卫,一个影子。

这几天沈梅枝断断续续来找过我,大多是交代了药材事宜,但偶尔,沈梅枝会跟我提一提他的往事。

他还在北国时的往事,还被当作一个人对待时的往事。

在沈梅枝的口中,他身为太常寺卿的庶幼子,在家并不得宠,太常寺卿沈大人提出用庶子换嫡长子前去和亲的时候并未受到驳斥,北国皇室有意以此羞辱主子。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没人考虑过他过来后的生活,或许在他被蒙了头送进马车的那一刻,北国就默认这是一个死人了。

他的母亲说这孩子出嫁前虽不得宠,但很讨喜,爱笑,爱吃甜的,喜欢晒太阳,北国那么冷,但他的脸蛋总是红扑扑的,金莲蓬撞着项圈,叮叮当当地响。

沈梅枝说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在说另一个人,在我的记忆中,我没见过那副样子的他。

我蹲在房梁上,忍不住向下看,只看见他的头顶,他的头发很长,散在腰间,北国人的发色大都是纯正的黑,他刚来的时候头发黑得发亮,盘在脑后时漂亮得惊人。

前几日主子拽着他的头发时我忍不住看过去,他的头发已经有些枯了,发尾甚至有些发黄,颤颤地被主子揪在手心。

我突然觉得思绪很乱,沈梅枝的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这几天我总是控制不住地幻想他出嫁前的模样,但又想不起来,想到的总是他那双含泪的眸子。

他被高高的吊着时,低头看我时欲泣非泣的眼睛,颤抖的睫毛。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他的呢。

是在边境时跟随主子千里奔袭追逐北国的送亲队伍,初八将他抱下来时,我偷偷看的那一眼吗。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想摸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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