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102)

没有初七了,初七不在,他没有了连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这么样对我。

沈春台迷茫地回想,从儿时起,他的人生便不由自己的掌控,他在哪里,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任由他人,就连自己的身体如何都无力决定。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些年来他很少有自己的想法,混沌的南国岁月里,他最常想的一句话就是在质问自己,这句话总能缓解当下的苦楚,为他挨过虐打提供一丝光亮。

什么都不明白,也就不会太难过。

玄和散人强制叫醒了他,教他读书,让他学理。

沈春台想,他从前被采体,定北王有罪。

如今沈梅枝因他而采体别人,那——那自己呢。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第45章 花海

今天天气极好,艳阳高照,天空万里无云,医仙谷近海,就连空气中都飘扬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海风腥气,在后山花海中荡漾。

谷瑛抱着披风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紫色花海中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自从沈靖濒死之际被大师兄带回医仙谷已有近两年,这两年里师父和师兄全力帮他调养身体,奈何沈靖体虚亏空,受伤太过,再加上本身的精神脆弱,所以如今也只是勉强维持正常,但相比较他刚来时的模样,已然天壤之别了。

谷瑛手拿披风向着沈靖走去,自从采体完成后,沈靖的情况一度跌入谷底。刚来时医仙谷时他尚且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在大师兄为他采体后,沈靖却隐隐有抑郁之像,大师兄每每去看他都会遭到强烈的拒绝。

谷里这么多弟子,沈靖唯有看见她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因此她也受大师兄嘱托,常常陪着沈靖。

即使大师兄不说,谷瑛也是乐意的。

她抱着披风向花海走去,谷瑛的脚步很轻,她生怕惊动了沈靖。或许是师父的嘱咐,一连几日,沈靖都蹲在后山花海中寻找四叶的萤种。空旷的花海里,沈靖单薄的身影被花海淹没,一阵风吹来,又隐隐显出。

其实并不是医仙谷的弟子排斥沈靖,沈靖与大师兄作为师父唯二的内室弟子,他们之间不一般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再加上沈靖的身体状况,除了谷瑛,很少有人敢去主动招惹这名新来的师弟。

沈靖打理药材是很细致的,也不喜欢他人打扰。正午的阳光像一张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为沈靖披在后背上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毛茸茸的边,他体虚,因此常年透着一股羸弱的白皙,脸侧垂下的发丝几乎透明,就连他被阳光点到的鼻尖,都显现出透明的质感。

在谷瑛即将靠近时,沈靖缓缓站了起来,发育期收到的虐待让他的个子并不很高,肉眼可见的瘦削,他静静地看着谷瑛,在谷瑛为他披上披风时也只垂下眼睑,并未退让。

“找到了吗?”谷瑛看向沈靖手里的花,浅紫色的花茎更衬得沈靖的手骨节分明,笼着一团柔和的光。

闻言的沈靖抬眼,随着谷瑛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心,他的头发随着动作落在肩头,在风中一点一点发着颤。

“没有,”沈靖握紧手掌,看向山门的方向,视线平淡,“…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的。”

每次听见沈靖的声音,谷瑛都要在心底重重地赞叹一声,即使经受过两次采体,沈靖的声音还是好听,澄澈温润,带着一丝压抑,像玉珠滚落在银盘上,又想春天的露水垂落树梢,随风逝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少说话,面对大师兄时更是一言不发,像个小哑巴。

人们大都认为夜里阴气最重,其实不然。夏日的正午才是一年之中、一日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加上今日风大,沈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能在烈日风口待太久,便拢着披风与谷瑛慢慢往回走。

谷瑛担心地看向身边的人,他依旧咳嗽,严重时甚至需要停下脚步来缓一缓,苍白的手用力摁住心口,艰难嘶哑的喘息以及周身隐隐的血气都证明着沈靖的孱弱,但就是这样,每每大师兄回来,两人依旧会发生强烈的争执,而面对两名内室弟子的不和,师父已经不愿再管。

他们到底为何争吵呢,谷瑛总不由得想,她看向身旁那个清冷病弱的身影,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谷瑛曾路过沈靖的院子,听见里面低低的抽泣声,她回想起师兄弟间的传闻,壮着胆子屏息向里看去,她自小尊敬惧怕的大师兄此刻蹲在地上,仰着头看向坐在榻边的沈靖,沈靖身着月白色的里衣,外披一件深绿的小袄,怔怔地与大师兄对视。

谷瑛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她知道这名濒死之际被带回抢救的师弟必然有着难以忘怀的过往,但当她看见沈靖双眼含泪,浑身颤抖地坐在榻上,散落的头发从耳边直直垂下,明明沈靖微微低头俯视着大师兄,但谷瑛却只看见了新师弟眼里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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