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等与滗翎屿这一仗结束,你也该回皇城住下了。届时若搬进新府,煜儿你是带走还是留下?”
这些问题,云锦澈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一直在逃避。现在叶君亦几句逼问,似乎已到了不得不认真考虑的时候。
见他不答,叶君亦叹了口气:“小六,你一向聪明,应当知道我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出征这一个多月来,王爷每五日便会来书信一封,其中情意自不必多言。之于王爷,你作何打算?”
云锦澈一阵头疼,揉了揉眉心:“君亦,我爹娘和姐姐因何而死,你很清楚……我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回到他身边。”
叶君亦犹豫了片刻,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初去给沅霜公主传消息的人是何模样,画黛还记得。后来我与王爷曾带她去兰林殿,可那宫女并非兰林殿的人。我说这些你应当明白了,云府之事,多半与王爷无关。”
云锦澈指尖动作稍顿,心里不可抑制地荡起了一层波澜。
叶君亦见他神情似有松动,连忙接着劝:“你与王爷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更何况,无论是嘉王和长公主,还是沅霜公主,他们一定都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幸福。”
“这些年来,裴小公子为九王爷的伴读,昌国公府也受了不少优待,这一切不都是摄政王殿下看在你的情分上向陛下讨来的?虽说因着从前的事,你与王爷又都是颇有声望之人,我并不赞成你们,但我更不想看你一直这样苦着自己。”
“云小六,你好好想一想。”
云锦澈已许多年未曾听到过这样亲切的称呼了。回到皇城的那一个月,他听到了赫连清宥唤他澈儿,听到了明临析唤他表弟,听到了云潇婉唤他六哥哥,还听到了明临杞唤他先生。
还有久违的一声声“璟宁世子”。
一切熟悉的人事物都回到了他身边,仿佛他从未离开过。恍然间,云锦澈竟不知自己在北藩阳度过的这八年意义何在。
与赫连清宥赌气吗?那他未免也太矫情了些。
把自己弄成这幅狼狈模样,真的值得吗……
云锦澈在窗边枯坐半晌,待杯中清茶冷透了,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早就没了当初的肆无忌惮,做不到不顾忌旁人的目光,潇洒地站在赫连清宥身边。
他抬起头,问道:“佩绾公主不是与殿下有婚约吗,为何至今仍未成亲?”
叶君亦抬手戳了戳他的眉心:“那还用说?你在边关八年未娶,王爷又何尝不是?佩绾公主不过是太后当年一厢情愿想塞给王爷的,陛下知晓王爷心意,登基后亲自将这婚约废了。一来王爷不愿被太后掣肘,二来他心里放不下你,自然未娶。”
若说深情,谁也不及当朝摄政王。为一人放弃皇位,守了八年空冢。
可即便如此,也比不得当初对他一片痴心的小徒弟。
因着西疆战事胶着,明临析心烦不已,常留赫连清宥在宫中议政。未免来回折腾,赫连清宥干脆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宫。
如此一来,也省了卓星尘的麻烦,一日三趟地往兰林殿跑,赫连煜的身子虽还不大好,气色倒已缓和了不少。
这夜哄了孩子们睡下,赫连清宥正要去殿外望月思人,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临析带着两壶酒吊儿郎当地来了,待身后的内侍将酒壶放在苑中石桌上便让侍从们都退下了:“今夜十五月圆,不知赫连兄可愿与朕共饮佳酿?”
赫连清宥正好也想借酒消一消相思之苦,颔首应下:“臣却之不恭。”
两人在月下对坐,各怀心事,相顾无言地喝了几盅。直到醉意上涌,明临析才率先开了口:“赫连兄,朕……有愧于你。”
赫连清宥垂眸盯着酒杯微微出神:“陛下何出此言。”
“朕知道,云府灭门一事,你与叶将军暗中探查多年,却一直未有结果。”明临析仰头灌下一杯酒,顿了顿,才继续道,“因为此事,是朕亲自瞒了下来。”
赫连清宥瞳孔一震,望向他:“…什么意思?”
明临析生性温和,本不爱喝酒,酒量算不得好。只是今日之事实在难以启齿,除了将自己灌醉,他别无他法。
“朕原本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真相,可朕没想到,表弟竟然还活着。”明临析抬眸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朕看到你们分离多年,却因云家覆灭之事疏离至此,朕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朕做错了。”
赫连清宥紧紧盯着明临析,生怕漏听了一句话去。
“云府,是朕的外祖得了母后的命令,派人前去放了火。母后恨你抢了朕的皇位,便与邵皇后密谋,这才出此下策,要借云府挑拨你与表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