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理被推到房间里,大脑一片空白地脱下了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黑色服装,再换上这件深蓝色的晚礼服裙,只留下来一张面具。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穿这样的裙子,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世理把自己的长卷发拢了拢,拉到了肩头披在身前,露出了整个狰狞地、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伤口与缝合处理的后背。脊椎的位置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到处都是刀口、到处都是疤痕,一直延伸到被头发遮挡的后颈、延伸到脖子上几乎从不取下的Chocker。
肩头也好不到哪里去,各式各样的刀伤将少女本应该柔嫩白皙的皮肤划得支离破碎又被重新拼合起来,留下粗糙的裂痕和深红的记忆。
——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稻草人被强行套上了一身华美的礼服,刺目的伤痕几乎要扎穿单薄的布料,看起来可笑又可悲。
没有配套的高跟鞋和首饰,世理也不喜欢这类几乎可以称为自我折磨专用的东西,于是她赤脚走了出去。
安全屋里昏暗的灯依旧再不时闪烁、昏黄的灯光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夜里融入水一样的夜色。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没有换下身上的西装,此时强撑着疲惫站在客厅里,见她出来后走上前来,温声询问她,能否邀请她跳一支舞。
已经有了女朋友的莱伊选择了自觉地站在一旁,而苏格兰和波本都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带着这位从来没有学过舞蹈的杀手在狭窄而灯光昏暗的客厅中迈着步子,轻轻转了一圈又一圈。
一种发自内心的尖锐的痛楚与迟钝而沉闷的酸涩在这里安静地落下、弥漫、最后再缓缓收拢。诸伏景光最后带着自己赤着脚的女伴回到沙发上坐下,笑容柔和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卷发。
“……这是,为什么?”嘶哑干涩、难听得让人忍不住皱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让人几乎无法立刻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卡慕自己的声音。
而诸伏景光表情不变,声音虽然浸透了疲惫,但语气依然温和且坚定:“只是觉得,你可以穿裙子。我们都这么觉得。”
“……你穿裙子很好看。”他笑着说道。
然后沉默重新笼罩了这里。没有人指出卡慕此时正轻轻颤抖着,仿佛拼命地压抑着什么、克制着什么,又好像努力地躲避着什么。
“……你们,”那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抖得厉害,以一种低到快要听不见的音量闷闷地从面具后传出来,“最好,不要,死了。在我这里,死了,才是,暴露的,开始。”
她攥紧拳头,绷紧身体,强调一般自言自语一样重复道:“……你们,不要,死了。”
第26章
世理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天还没亮。实验室里灯还亮着,兰吉特坐在他的工作椅上,保持着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举起双手,后背紧贴椅背——琴酒正站在他面前。
尽管琴酒没有把他的爱枪掏出来,但看起来也不差那一下了。不知道兰吉特说了什么,琴酒周身的气场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直接掐死面前这个科学家。
世理从阴影中迈步走出来,歪了歪头,用动作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而琴酒看见她后什么话也没说,瞥了兰吉特一眼后示意世理跟上他,随后转身就走。
兰吉特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对着她无辜地歪了歪头:“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也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啊。”
世理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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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大概只是有话要说,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在无人的路上没什么目的地走,世理坐在副驾驶熟练地处理着监控——其实必要不大,他们没什么任务,但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问题。
越到黎明前天色越暗。最终Gin把车开到了一个车站边停下,摇下一点车窗,拿过车上的点烟器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目光始终平视着前方。
世理认出这里是这座城市中少有的能看见海的车站。只不过还没天亮,车站也好、海面也好,都静默地浸在夜色中。
“布兰布尔是怎么同意回组织的?”他低声问道。
“我,主动,找到,他。”世理语气平静地回答——琴酒不喜欢她用兰吉特给她的发声器,除了紧急情况,她一般都会选择慢慢用自己本来的声音和他交流。
于是琴酒点点头:“你知道他想对你做什么。”
“知道,”她也保持着平视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他,需要,我,保护。我,利用,他,目的。”
“你也知道他最终会选择什么。”
世理点头。
“你已经决定了。”他陈述道。
两位资深杀手都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白雾带着略显呛人的烟味,琴酒的呼吸声平稳而缓,心情大概也没有太大波动。世理的呼吸频率相对更快一点,更重一点,或许这也是因为车内缭绕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