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期待着什么呢?
世理只觉得自己慢慢地变得僵硬,她无声地重复道——我在期待什么……?
她有些艰难地思考着,思维像是机械内部生锈的齿轮——她从小时候到现在都是为了目的而活着,但这个目的从她见到松田阵平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存在了。世理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为了要活下去而给自己找了个目标,并不是真的对兄长情感深厚,后来的一切行动也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动模式。
在组织里的七年中她就这样用这种逃避的方式麻痹自己,不去面对那个对于她来说太过难以接受的现实——她的人生早就被自己毁掉了。
所以松田世理从不考虑未来会如何。
而兰吉特站在她面前,笑着、询问她是否接受这个条件。
她应该接受吗?世理缓慢地眨眨眼睛。
兰吉特大可以毁约,如果她成为实验体之后对方再次向高层提出要求,要松田阵平也加入实验,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接受条件甚至无法保证她这个飘在空中的目的能够实现。
那么,她应该不接受吗……?她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世理迟缓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身体、被子下的双腿。事实上,她连不接受的余地都没有。
或许人们在遇到了这样绝望的情景时会崩溃、会哭喊,而世理没有太多感觉。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发泄自己的崩溃,她只感觉到从心底蔓延出来的……麻木。
松田世理思考着,她要如何选择呢?
……如果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完完全全只为自己考虑的选择的话?
38.
松田阵平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那边却说松田世理已经在昨天晚上办理了转院了。
“是一位棕色头发的先生来接她的,”护士小姐这样说,“他提供了交接手续、证明和相关文件,所以我们也同意了这次转院申请。”
理所当然的,文件上的那一所医院负责接收世理的医院并没有接收过这样一位病人的记录。
被松田阵平一个顺手拽出来的降谷零也难得沉下了脸色——他对松田世理的观感复杂,但是平心而论,世理这些年来并没有主动做出过任何触碰他们的底线的事情,在和景光没有达成交易的情况下也没有为难他们,甚至会打掩护递情报、没有接受过卧底训练,但刑讯中也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
如果可能的话,他不希望当年那个在警校里时还会挥舞着拳头、说着人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的家伙就这么成为了牺牲品。
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正抱着笔记本电脑敲击键盘的萩原研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松田阵平:“你给世理的那个炸.弹.装.置呢?”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我还没收走。当时她手攥得太紧了,醒了过后我担心刺激到她、也怕她遇到危险身边没有武器,就一直没拿走。”
降谷零疑惑地探出头:“什么装置?”
松田简洁道:“世理说她害怕再经历一次刑讯,让我给她做一个可以贴身装备的炸.弹,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想死得不要太痛苦。我同意了,但是加了定位装置和延迟起爆,只要她准备起.爆,我们就能收到位置信息。”
关于这个装置,他和自家妹妹谈论了很久,最终双方各退一步——世理可以选择准备起.爆,按下这个按键之后,炸.弹会在半个小时之后被引爆,而松田阵平这边会收到信息,如果他处于无法帮助世理的情形中或者无法赶到,他会按下另一个开关——真正引爆的开关在他手里。
所以他们兄妹二人最终相互承诺,不到最后一刻,不能使用这个装置。也正是因为这个装置中的定位信息,决战之时世理才能被成功地救下来。
萩原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
“……定位传过来了,”他沉声说,“世理应该算过延迟起爆的时间和我们可能在的位置了,她现在在往海边走,半个小时内我们可能赶不过去。”
松田没有说话,把笔记本电脑从萩原手里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降谷零。这些年来的合作经验让降谷立刻坐回了后座上,动作迅速地扣上安全带。
萩原研二双手握上方向盘。
39.
……这次应该就是真正的结束了吧。松田世理有些踉跄地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走在夜色的海边,或者说,走在夜晚时分的海边的悬崖上。
她刚刚来到这里时,天边尚且还有一丝丝蓝色与紫色混杂的余晖,此时天色已经沉底暗了下来,冷冽的海风带着咸腥而潮湿的气息撕扯走指尖的最后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