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日,一路上跟我们一样来神社的人不在少数。
雪下了一晚上, 这会儿已经停了,天空逐渐放晴, 一道道金灿阳光穿透云层罅隙, 锐箭一般投向大地。
远远的,便能望见那有着通红支柱与横梁的鸟居。
身着巫女服的少女正在清扫鸟居的积雪。
她看着很年轻, 至多不过十七八岁, 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学生气。天气冷, 少女在巫女服外又加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似乎是因此有些行动不便,她打扫的动作很慢。
她好像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正巧与我撞上了目光。
她不闪不避,从容地朝我点了点头, 算是打了声招呼,用一根红束带松垮挽在身后的黑色长发也因此垂落至胸前。
我一怔, 也露出笑容, 友善地朝她颔首。
并盛就这么一个神社,我平时不常来, 往年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也懒得来神社参拜。说起来, 虽然我算是并盛本地人,但这位巫女小姐竟然是今日第一次见。
互相打过招呼, 我便移开了视线, 跟随着人群通过了鸟居。
净手, 投钱,摇铃。
清脆的铃声叮铃响动着,我闭上眼睛,拍掌鞠躬,许下今年的愿望。
参拜完成后,就是求签了。
我摊开双掌,先各自往两边掌心吹了口气,企图吹走不好的坏运气,然后才从签筒里抽出纸签。
我手上进行着展开纸条的动作,眼睛却闭了起来,过了几秒,又忐忑地睁开了一条缝。
从这条缝里望出去,事物都显得模模糊糊,但纸条上打头的那个加粗「凶」字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视野。
我:“……”
新年第一天,这叫个什么事啊!
我沮丧地完全将眼皮睁了开来,又探头去瞧沢田的。
很不巧,他手上的那张纸条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映着大大的「凶」字。
沢田瞧着也像是哽住了,一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
这是什么倒霉情侣。
我把自己的纸条往他那张旁侧一放,坦诚地展示给他看:“阿纲,你知道我刚刚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什么?”他下意识追问,目光同时落在了我的纸签上。
“我跟神明大人说,去年虽然也有遇到一些糟心的事情,但是也碰到了许多让人开心的事。所以希望今年的糟心事少一点,遇见的好事多一点。”
“然后……”沢田看着我的纸签,补刀,“神明大人拒绝了你?”
我:“……是的,他拒绝了我。”
扎心了不是。
幸好,虽然我跟沢田两个是纯纯的倒霉蛋,但奈奈阿姨抽到的是「大吉」。
奈奈阿姨,一个充满了福气的吉利蛋。
我们两个倒霉蛋要去绑签化凶,吉利蛋女士则打算去替我们两个买些御守,所以暂时分了开来。
挂签的架子上已经绑了一些纸签。我一边折叠着自己的纸签,一边跟沢田聊天。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拥有一个正在交往同居的男朋友。
而且,还是先答应了求婚,才正式交往同居的那种。
生活戏剧化得像一场电视剧。
我把凶签折成心形绑了上去,一边想着,一边对比着以前,突然腾升一种奇妙的感触。
去年上半年也有感到高兴的事,可是自从与沢田相遇以后,觉得开心的事情似乎一下多了起来。
我脑内不期然划过当时在咖啡店与沢田初遇的那一幕。
我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灿烂得连店里都是满室金黄。沢田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长裤,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清爽而干净。
想到这,我扭头看向了身边的青年。
他正抬着胳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挂着凶签,连体的羽绒服帽子半落不落地搭在他后脑勺,因为冷,白净肤色被冻得泛起了点红。
他大概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挂上签后便转过脸来,恰巧与我对上了眼。
然后,沢田十分自然地牵过我的手,熟练地塞进他的羽绒服口袋里,问:“怎么了?”
除了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摸上去有些凉,口袋的其他地方很暖和。
我歪头端详他片刻,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我第一次在咖啡店见你的感受。”
“嗯?”沢田从鼻腔里发出代表疑惑的一声闷哼。也许是怕我冷,他仔细顺平了我的头发,将我耳边碎发别至耳后,又帮我盖上了羽绒服的帽子。
视野被黑压压的一片遮挡了些许,我撩起帽子边缘,笑盈盈地说:“我喜欢上你的瞬间,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盛大的宇宙大爆炸。”
沢田的呼吸陡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