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熠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好似除了这句，他不知还能说什么，不知道拿什么弥补。
白珝抬起手，取下木簪，递给他。
嘴角带着笑意。
“栾熠，你让我不要取下来，你说你能找到我，它定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最纯净的一部分，你是要归神的，我还没看着你渡过这一劫呢，怨灵都在此了，罪孽都在此了，你能不能让他们转世。”
“珝珝……”
这是他的半颗金丹，要渡怨灵转世需要一整颗，另外一半为冷宫续着灵力。
怨灵已成怨灵，他们可以得到超度，可只是不再是怨灵罢了，他们寻不到转世之路，他们在异界里打转，依然被困在里面。
一颗金丹可以让他归神，让他渡过劫，让他消掉罪恶。
没了金丹，冷宫的树会枯萎，她的疤再盖不住，没有金丹，他再也无法找到她。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是不是要选择放弃他了。
他一直不肯接过。
白珝眉头皱起，咳了几声，血涌得更凶。
“它是我抵上一切换来的劫，三百年……我等了三百年。”
“珝珝……”
白珝将木簪塞到他怀里，对他莞尔一笑。
栾熠颤着手，化出灵力，抽出木簪中的金丝，手腕上耷下的红绳黯然失色，金丝在尾部消失。
他扬手轻轻一挥，就像撒出的金粉，在暗黑的天上，飘着光。
怨灵得到转世，怨恨渐渐缓慢消散。
冷宫里那颗紫玉兰树没了灵力开始凋零。
她颈处那道刺痛他眼的长疤清晰出现。
白珝神志不清，回忆将她困住。
眼前是一扇永远关上的门，无论如何推打，都无法打开它。
“你明明听到了啊，为什么……不打开门……”
“是我没有那么重要吗？还是不及她取悦你，得你心……”
她闭上了眼，不再去看那扇门，被沼泽拖拽。
栾熠抬起头，心被撕裂般疼。
身心因他脑海里似浪潮而来，“她要放弃他了”的念头，止不住的慌乱，发颤。
“我道歉、我道歉，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没有，我那时不知五年里你听过的谣言，却在那日城门，对你说了那种话，是我想拥有你，不是、不是你取悦我……珝珝……你听见了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她听见了，却无法再回答他，
“别……不要我，算我求你。”
“从来都不是……”
“你要守信用，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你要说话算话……”
可是而今她有了记忆，他做了错事，是不是她答应的一切，她都会扬手一挥说不算数了。
“我……不会强迫你……但能不能给我次弥补的机会……”
他该怎么办，这一次……并非劫……
他要拿什么救她。
不再是情丝可渡的劫，他将永远失去她，从此时此刻开始，他永远得不到她的原谅。
去除了杀戮的罪孽，却背上谎话的罪孽。
渡过杀戮的劫，却渡不过她原谅的劫。
他的白珝，不要他了。
第100章 始休2
他们面对漆黑的崖。
怀里的人除了新流出来的血滚烫外, 其余任何地方栾熠触碰到都是冰冷的。
她的头枕在他的臂弯，他的手掌拖着她的脖颈。白珝颈上温热的血沾湿他克制到骨节暴起的手，掌心的下方清楚感受到那道长|又凸起的伤疤。
他将她捞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手死死环住她的肩膀, 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揽, 让她微微侧了个身。
白珝的头滑下他的肩，朝后耷去, 嘴角的血流至耳垂, 一滴滴，砸在地上炸开了花。
栾熠绝望的跪坐在那, 低下头埋在她颈处, 颤着双唇, 无视血，小心翼翼去吻那道疤。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仙魂显现，胸口的伤不再溢出血, 热度也在转凉，灵力散尽。
无声的蹭着她的脸颊, 没遇见她之前，他觉得这世间万物不过是他弹指一挥之事, 山河可平。
对这世间没了欲望, 轻蔑一扫而过，千年万年一向如此。
却独独困在那百年间。遇见她后，一次次觉得与山河万物相比, 他也不过如此, 也会无奈, 体会人间白苦，爱恨情仇，也会对这世间充满期盼，也会在面对她时陷入无助，质疑自己的能力，承认自己的无能。
他只想抱紧她，若是她会离去，在最后他想抱紧她。
怨灵的怨恨散了许多，他把她保护在怀里，也无人敢盯着她的魂。
一道凶恶的聚光卷风之剑，在他身后正对他而来。
栾熠闭着眼，贴在她耳庞，温柔的轻说。
“还没等来，你原谅我……”
这么久以来，他不敢同她说记忆之事，他知道隐瞒不好，也知道她该有权知道，纠结许久，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她满眼失望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