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直都清楚她的面目,是她作茧自缚罢了。
宁嫣心中一暖,眼底竟有酸涩之意。
她小心叠好白纱, 抬脸朝阿念扬出个甜软干净的笑容:“别怕, 最起码我们会没事的。”
阿念望着小姑娘清透的眸光, 微微一愣。
因死士刺杀、和受大小姐诬陷罚跪的事,宁嫣这一整日都不开心, 这一瞬间恍惚又变得活络了。
“那三姑娘, 咱们要出去吗?”
阿念话将将说完, 宁嫣已经自个儿爬起来, 大剌剌地往祠堂外跑。
可跑了没两步,她又定住步子, 似乎想到什么, 转身回来重新跪到蒲团上。
阿念不明所以, 盯着宁嫣跪得端端正正的小身板,怔道:“姑娘,您不是要出去?”
宁嫣偏头,双瞳剪水,闪烁着狡黠的亮光,偏偏声音稚嫩无害:“那怎么成?父亲和祖母亲自罚跪,我岂能擅自离开?”
得叫她们来请我啊……
片刻后,祠堂外响起脚步声。
云嬷嬷带着两名侍女匆匆走进来:“诶呀三姑娘,可别跪了,外头有贵人等着见您!”
宁嫣长睫扑闪扑闪,见云嬷嬷过来拽自己,小心躲开云嬷嬷的手:“嬷嬷,嫣儿知道您关心嫣儿。但是不必找这种借口哄嫣儿起来,是祖母和爹爹让嫣儿在这里反省,我不能起来的。”
“嫣儿明白您是担心嫣儿在这跪坏了身子,但嫣儿熬得住,您宽心罢!”
云嬷嬷:“……”
后方两名侍女着急过来,柔声道:“三姑娘,你误会了,外头时常与你一块玩儿的表公子是当朝皇子,他要见你,全府都跪着等呢,你快些起来罢。”
宁嫣檀唇微动,稍稍震惊一下,又蔫巴地跪好:“我不走,两位姐姐也拿嫣儿寻开心了。”
云嬷嬷要上前拉人,奈何宁嫣软硬不吃,愣是不肯走。话说重了些,小姑娘直接掉下眼泪,弱气得不行。三人被逼得没法子,只好回主厅复命。
主厅内,玄衣小皇子坐于首座交椅,姿态疏懒,匀称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扣在靠手上,耐心十足的睨着座下众人。
国公爷、老夫人,舒氏一干人等跪俯于地。上头的小皇子携圣上口谕而来,不说免礼,他们也不敢贸然起身,心尖惶惶的,连头都不敢多抬。
终于,云嬷嬷进厅,局促地福身行礼:“殿、殿下,老奴去祠堂请三姑娘过来。可她觉得老奴在诓她,还在地上跪着,不愿起来。”
下方跪地的宁姝一怔,死死闭上眼睛。早知如此,便不栽赃宁嫣了。可谁能想到宁嫣傍上的这名表公子,竟是久居行宫的四殿下?
老夫人更是悔恨不已,早知道就不罚宁嫣去祠堂了。
她仰头颤声道:“你没说是我让她过来的吗?”
云嬷嬷皱眉,为难地解释:“老奴说了,可姑娘她不信,说是您下的惩罚,她便是冻死在祠堂,也绝不起来。”
萧南烛凤眸微眯,扯唇道:“豫国公大人,本殿今日莫不是等不来三姑娘了?她一个小女孩跪祠堂跪到不敢起来,究竟犯了什么错处,受你们这般苛责?”
“求殿下谅解,小女先前失手打翻火炉,烧了她长姐的住处,老臣不得不罚她省思,哪想她性子板直,一时不愿过来。”
豫国公爷直起身,望着少年疏冷的笑脸,心下一阵颤栗,愣是不敢看轻这位少年皇子。
萧南烛轻飘飘应了声,不轻不重道:“本殿当她杀了人,居然要被罚去跪祠堂。”
座下登时一片死寂,众人偷偷昂头看少年冷冽的面庞,心中又悔又怕。
尤其是老夫人,她以为这毛头小子就是宁文斐一个远亲,还在长康堂折辱过他出身穷乡僻壤,是个「丢人现眼的穷小子」。
眼下宁府势微,若这少年皇子趁机报复如何是好?
老夫人越想越惶恐,让云嬷嬷扶着,露出一抹颤悠悠的笑容,讨好道:“殿下您再稍候片刻,老妇我亲自去请。”
萧南烛不语,待老夫人出门后,坐在下首的宁文斐上前,小声提醒:“小殿下,您快让他们都平身啊,我大哥好歹是一等公爵,这像个什么样子?”
萧南烛侧目看他,沉吟片刻:“你受之有愧?”
宁文斐哽住,皱眉点头:“对,这样做不好,不成体统!”
萧南烛挪开目光,不咸不淡的轻嗤:“那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跪?”
“……”宁文斐舔舔唇,若无其事的坐回位置上。
未几,厅外禁军开道,老夫人气喘吁吁地牵着宁嫣赶过来。
萧南烛背脊微微挺直了些,见宁嫣一步步行来,小手上缠绕的纱布消失,他毫无波澜的心不经意跳快了些。
宁嫣行至众人身前,静静端望萧南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