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气不过,随手出了一记损招。
在舅舅砍柴时,设法将舅舅推下山崖,逼着舅舅和外祖父一家走投无路,心甘情愿的将宁嫣交到国师府手里……
而宁嫣在豫国公府待了四年,才弄清这段可笑的真相。
于是,十岁的小姑娘偷溜出京城,给病重过世的舅舅磕了个头。回府后,一点一点用着笨拙的法子,收拾过往欺负自己的人。
这一世,断不可如上一世那般再蹉跎几年时光了。
宁嫣眸光细碎,暖烘烘的阳光泼在她玲珑娇小的身体上,像披了一层华丽的锦帛。
小姑娘托着腮帮坐在廊檐下的石阶上,轻轻咬唇,头发丝里都闪着雀跃、兴奋的光芒。
廊檐外秋风萧瑟,对面不远处的枯竹林里,婆子们和小厮们玩牌赌钱的声音越响越大。
宁嫣听到奶娘拍大腿苦叫的声音,脸上皱纹抽动,肥肉紧张的一抖一抖,大概是又输钱了。
其间,和奶娘对赌的一个年轻小厮偷偷看了宁嫣一眼。
宁嫣朝他友善一笑,听着骰子在骰盅里激烈晃动的声响,悄悄朝他比了个数字。
第6章
几日后,萧南烛在豫国公府的偏院中一切安稳,再无异常。
宁文斐悬心数日,见他无恙,这才谈起正事:“小公子,朝堂激流暗涌,豫国公府也不外如是。”
“大夫说,再来两个月你的伤便无大碍,到时咱们再寻机会进国公府办事,一切都来得及的,你别太心急。”
萧南烛卧于床榻,背靠着引枕,淡淡应下:“我有分寸。”
宁文斐不以为然:“豫国公府的阉脏事不比宫里少,你到底年纪小,我说的话,你得上心些!”
“我在宁府的身份有多尴尬,你差不多也是知道的。”
“头两年,我父亲老豫国公去世,我那嫡长兄继承国公爵位,嫡母早看我和我娘亲不顺眼,没多久我娘亲病逝,她开始刁难我。我受不了这份罪,一怒之下和国公府断绝关系,独自跑了。”
提及往事,宁文斐好笑的摇摇头:“好在后来受太子殿下救助,才不至于流落街头,甚至有机会登科及第,入朝为官。”
“眼下我也算衣锦还乡了,带你混进国公府找东西,应该没什么难度,他们不喜欢我,想来也不会过多注意你。”
“我已为你安排好身份,就说你是去年我在蜀地任官时遇到的远房表亲。”
萧南烛空漠的目光落到宁文斐身上。虽然洞悉宁文斐接下来要说的话,却忍不住沿着前世的痕迹又问了一遍:“什么亲戚?国公府的人去查证怎么办?”
“哦,你别担心,我说你是我母族的亲戚,表了两层的外地小表弟,他们对我娘了解甚少,也不可能有兴趣去查你的来历。”
宁文斐面上挂着雅淡的笑容:“相反的,虽说你失踪半年了,圣上却还四处搜寻你的下落,也不知他到底什么心思。”
“总之圣上一刻不死心,二皇子那边就不会放松警惕。万一你活过来指证他们暗杀又嫁祸,那就遭了。”
“所以你换个身份躲在国公府里。反倒安全许多,也方便你查案,就是有一点,若万一你身份被人认出来,咱们可得想好法子脱身。”
萧南烛修长的指节在榻板上轻扣两下,面无表情的颔首。
“不必忧心,我虽为当朝四殿下,却自幼长在京郊行宫,极少在外人面前露脸。这半年又病脱了相,稍稍易容,国公府不可能有人认得我。”
宁文斐应了声「是」,又细细打量萧南烛两眼。
床榻上的黑衣少年凤眸阴鸷,轻轻压着唇角,面色沉静,与往常并无差异。
可不知为何,这两日他总觉得萧南烛一身气度冷似寒冰,竟比以往更为深沉,像埋在冰天雪地中的一场风暴,难以捉摸。
宁文斐困惑着,萧南烛的脸色却不自觉的放柔一些。他微微阖动嘴唇,刚要提宁嫣的事,又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他现在还没入宁府,根本不可能认识宁嫣这个人。
别说他,就连宁文斐这段时日都是偷着待在这座小院的,还没有正大光明在宁府露过脸,肯定也不清楚宁嫣的处境……
若冒然让宁文斐想办法关照关照宁嫣,怕是宁文斐又要传信给太子,说他脑子有问题,平白惹出许多风波来。
萧南烛悄悄捏紧被褥,苍白如玉的指骨「咔吧」作响,极力压下心中的焦急。
嫣儿,再等我几天……伤势好转,马上去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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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天后,宁文斐进宫述职。
萧南烛身边无人看守,便觉身体恢复良好,趁机爬起来易了个容,打算溜去百香居看看宁嫣的状况。
他换了身不起眼的交襟黑衣,灰缎束发。想了想,又以书案朱墨在眼尾点下一颗泪痣,玉面红砂,凤目清沉,恰似前世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