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萧南烛赠她这块玉璧时,她不经意发现萧南烛杀死父亲剑士的秘密,怕得不行,又不敢乱说,收下玉璧便闲闲搁置了。
几年过去,她在宁家博得老夫人庇护。但于首饰头面一道,终归比不得两位姐姐体面。
是以每每随嫡母出席雅宴,她总要带着这块成色上佳的玉璧撑撑门面。
时日久了,便戴习惯了,只将它当做一件普通配饰,不曾多想来历。
直至及笄次年的花朝宴。
大燕朝对女子不算十分苛刻,上至高门贵女、下到乡野姑娘,皆可在花朝节这日,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赠送男子玉饰,以示公子如玉,暗表殷殷倾慕之意。
那日诗会,她千挑万选,择了一位对她倾心不已的侯门嫡子。
谁知五殿下那混账提早缠住她,笑吟吟的说那林小侯爷不敢收她的玉佩。若不愿出丑,便当着众人的面儿将玉佩赠给他。
她知五殿下暗中作梗,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自是不愿将精心备好的玉佩给他,便随手解下陈旧的玉璧递于他。
现今想想五皇子阴损的嘴脸,宁嫣心下只余不甘。
更遑论,这枚玉璧原是萧南烛母亲的遗物,前世萧南烛倒是不曾与她说过这一茬。
思绪如此辗转几番,宁嫣便不曾注意萧南烛口中的「别再转赠他人」,只是心口冒着酸水,隐隐为他难过。
不论萧南烛对她是什么心思,这份赤忱都是做不得假的,是她前世辜负了。
“小表叔,这既是你母亲所赠,那该是十分珍贵才是,轻易给个相识不久的小姑娘,万一我磕坏了怎么办?”
她攥着玉璧,手心被殷红玉色衬得愈发白皙。
萧南烛垂眸望她,四目相对,小姑娘尚未长开的狐狸眸子波光潋潋,反添了一抹娇憨之态。
“无碍,小叔心底藏了一件更珍贵的宝贝,这块玉佩,嫣儿收着吧。”萧南烛说着,裹成馒头的手掌虚虚揉了揉她的鬟发。
宁嫣闻言,绣眉轻敛,不再推拒:“好,嫣儿会好生爱护的。”
萧南烛眸光一冽,又放松的收回手来。
看样子她是没察觉异样,不过倒也无碍,他们前世的交集,可不只一块玉璧这般简单,总能要她自己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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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鹅雪纷纷扬扬,初冬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大燕皇城内天寒地冻,千里阔地如覆白毡。
宁嫣在百香居中起身,寝屋内炉火烧得正旺。她掀开被褥散热,好一会子才醒过困劲儿。
昨夜为萧南烛包扎好伤口,又与萧南烛聊了许久。紧接着她困倦难耐,倚着卓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是萧南烛抱她回来安歇的。
想来这满室暖意,也是萧南烛的手笔。
宁嫣心中淌过一阵热流,披衣下榻时,掌心忽地按到一块硬物。
她垂目一瞧,正是那枚血莲纹玉璧,被人用一方素帕包着,妥帖的置放在枕头边儿。
心中暖意更甚,宁嫣连忙跳下床榻穿戴衣物,又为玉璧系了根红绦子挂到脖颈中。
这厢她收拾妥当准备出屋,就听院落中一阵喧闹。
朱砂吠叫不止,间或夹杂着一名仆妇小心翼翼的劝声:“表公子,您别闹了,行行好放我们进去罢,今儿不同往常,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她,咱们就进去为她擦擦脸罢了。”
萧南烛声音低低淡淡:“她没睡醒,等着。”
宁嫣听到「老夫人」几字,眸中掠过幽光,暗想这两日功夫没白费,长康堂那边多半决定留下她了,她得趁机想法子谋些好处才是。
只是一大清早,萧南烛为何在外面?
宁嫣推门出屋,就见廊柱下倚着个身姿俊挺的少年郎。面目凌寒,一袭暗纹玄衫,外披霜白狐裘,漫不经心的将两名粗使仆妇挡在院中。
雪势渐小了些,那两名仆妇瞧见她,连忙跺跺脚,抖去棉袍上的落雪。
她们端着盥盆、巾帕等物跨上石阶,一人不悦咂嘴:“瞧瞧,我就说这丫头早该起了,这位表公子倒好,非说咱们会扰她睡觉!”
路过廊檐时,另一名仆妇抬胳膊肘捣她:“别抱怨了,快进去罢!”
说完,又朝廊柱下的少年悄悄瞥了眼,心头怯怯生寒。
不知为何,这小郎君看着年岁不大,气势却凛如冰霜。单单站着不说话,眼神便似个冰锥子般戳人心神。
两名仆妇踏进屋子,对宁嫣招呼道:“三姑娘,你快些梳洗收拾,我们还有活儿要做,老夫人那边也等着你过去。”
宁嫣望着二人,点头应下。
自她入府,舒氏一直刻意薄待她。奶娘瘫痪离府后,舒氏底下的侍女便吩咐这两名仆妇抽空照看她。
这两名仆妇平日在百香居附近做粗活儿。虽说对她态度不甚尊重,但每日为她打打水、送送炭火,倒也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