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羡声音冷硬,乌瞳中轻嘲之色如刀片般凌迟到柳絮儿身上。
柳絮儿险些撑不住露出端倪时,萧明羡抬手抚上她苍白瘦弱的面颊,敛眉低声道:“你当真不记得了?”
柳絮儿以为他被自己骗住,心头酝酿着回应,萧明羡坐近一些,浅声道:“那你说,这些年你心仪之人是谁?”
“是你,是夫君,是燕明帝。”
柳絮儿声音打颤,萧明羡已探首吻了过来。
大年夜涔涔月光漏进寝殿,轻如纱雾一般。她陷入萧明羡周身冷清的气息中,身子被萧明羡猛地按进床榻,后腰又被萧明羡紧紧托在掌心,半点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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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大亮,柳絮儿疲乏地揉了揉眼睛,就见萧明羡支着额角躺在她身边,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柳絮儿眼呼吸微微一滞,脑中极快地闪过应对之法,萧明羡扯唇道:“不必费心了,我知道你几天前就清醒了。”
“圣上如何知晓的?”
“你不再提及薛成风的那天,”萧明羡自嘲地垂了垂眼,抬手捏住柳絮儿的下颌,“我真想掐死你。”
柳絮儿侧身望着萧明羡孤冷的眸瞳,没胆量躲开,湿漉漉的眼睛不争气地滑下泪珠:“圣上饶命,妾知错了。”
“不必,”萧明羡松开她的下颌,拨开她雪肩上几缕发丝,“我已经安排好人送你出宫,对宫内就说元贵妃病逝,往后你不用再被困在这个牢笼,天涯海角随你走。”
柳絮儿脑中一懵,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明羡俊脸上平淡的神情。
萧明羡见她睁大眼睛,收回手道:“不必害怕,你的心腹侍女会随你一同离开……我从来没想过为难你,也从来没真正看清过你,就到此为止罢。”
话毕,萧明羡翻身下榻,穿好衣服才回身看她一眼:“瑰云殿朕不会再来,你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保重。”
自此,柳絮儿再没见过萧明羡一面。
几天后,她带着金银细软,与药竹站到皇宫外的门楼下,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真的出来了!
往后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谁的皇妃,谁都不能来拘着她……
柳絮儿昂头望着皇宫高耸的门楼,一袭流纱青裙随风飘漾,心头畅快如涌动的潮水般,不受控地笑出声来。
她挽着药竹的手走到御街上,阳光下繁盛的烟火气、货郎们奔忙的叫卖令她极快地忘记萧明羡。
她带着药竹寻了个小客栈安顿下来,一住便住了半个月,亦在喧腾的京城内吃吃喝喝玩了半个月……唯有夜静更深时,萧明羡寒肃的眉眼才会浮上脑海,她奋力捂住脑袋入睡,男子冷淡的声音又出现在梦境里。
没几日,初春过去,京城时气渐转温暖。
柳絮儿与药竹商榷一番,准备折返南梁找个小地方、开家小铺子好好度过余生时,皇宫内燕明帝病重、命太子监国的消息忽地扩散开来。
柳絮儿傻傻坐在客栈内,听旁侧食客们夸耀燕明帝执政二十余载,在位期间大燕四海升平;
听他们叹惋燕明帝病重,或将不久于人世……她心头空落落的,又好似被滚油煎了一般,焦灼不安。
药竹也听见一圈人的议论,担忧地看向柳絮儿时,柳絮儿已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出客栈。
她脚步虚浮如失了魂般,一径穿过御街,跑到皇宫正午门前被穿盔戴甲禁军们拔剑拦住,才失措地落下泪来。
药竹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一面给凶神恶煞的禁军们赔不是,一面扶着柳絮儿靠墙坐下来:“公主,您先别担心,内宫里御医无数,圣上不可能轻易出事的!”
“客栈那些人也说了,圣上只是命令太子监国,自己静心休养而已……”
柳絮儿虚弱地摇首打断,不知不觉地哭道:“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寒了他的心,所以才突然患病的?”
药竹微微一愣,见柳絮儿蜷缩着双手环住膝头,咬牙道:“公主,您若想回去,咱们便想法子回宫去罢!”
柳絮儿不语,当日出宫时,护送她们出宫的暗卫特特强调了一番:
圣上吩咐属下转告娘娘,如今南梁局势已定,娘娘的行踪已经不再要紧。
因此娘娘尽管安心,圣上说他不至于无聊到派暗卫跟着娘娘一同离开。
柳絮儿脱力地靠着冰冷的墙垣,她与萧明羡当真没有什么干系了。哪怕她眼下想回他身边看看,都找不到法子回去了……
天上春阳温煦,柳絮儿浑身阵阵发寒,呆坐了一会儿,担心守城门的士兵留意过来,只得起身离开。
侧目间,却见宫门处两排禁军恭敬地跪地行礼,一辆华盖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萧明羡修长的身影自车厢内跳出来,淡声道:“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