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自记事起就为大燕活着,这些年征战执政,和朝廷王公世族周旋,如今就这么一件所求,有错吗?”
“……”柳絮儿捏紧手中的食盒,心头似乎塌陷一片小小的天地。过了好久,睿亲王的劝说声才令她醒过神来。
这位睿亲王战功显赫,早年因为驻守南境边关被炸伤双腿,是萧明羡最敬重的亲皇叔。
他好说歹说劝了半晌,萧明羡才放下封后的心思,却晋封她为贵妃,拟定封号为「元」,取原配之意。
很快地,这年终了,坠崖未死的四皇子萧南烛回宫。
少年小小年纪掌握了晋国公犯下的近百种罪证,晋国公府舒氏一脉无力招架,全族锒铛倒台。
后宫内,舒贵妃被降位之后自裁而死,她柳絮儿成了后宫唯一一位贵妃娘娘,此后十年,圣宠不衰。
尤其有一年长林春蒐,她的马儿无故失控,载着她一路狂奔进深山老林。
她摔下马背险些丧命,在黑黢黢的山洞里昏睡大半日,才侥幸被豫国公家的三小姐宁嫣救回行宫。
当时萧明羡从猎场赶来她的宫殿,迎面撞上未及时发兵救人、甚至掩埋消息的荣安妃,直接下令将荣安妃的心腹宫女杖毙喂狗,还吩咐荣安妃的宫人去刑场观刑。
这是只有她皇兄才能做出来的残暴事儿。可这位四海列国赫赫有名的贤君,竟也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柳絮儿恍惚一瞬间真的想与萧明羡共度一生,她也以为自己往后几十年的生命,会一直依附在萧明羡怀中……直到她养在膝下的五皇子萧清宴发动宫变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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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丹桂馥郁,萧明羡亲自来瑰云殿接她去中和殿住几日,她如往年一般又感染了风寒,懒懒地不想挪动。
萧明羡也没有逼她,却意味深长的在她身边留下一队近百人的执剑暗卫。
南梁一年前就被大燕灭国,而今两朝一统,她早就不担心萧明羡会为两国朝政而杀她,便由着暗卫们隐在瑰云殿外四处折腾。
宫变那日,血腥味伴着桂花香气飘进后宫,她才晓得萧明羡的用意。
一圈侍女扶住她虚弱的身子,几名玄衫暗卫也现身行礼:“娘娘不必惊慌,叛军攻不到后宫,圣上派属下等人过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话未说完,瑰云殿外一阵刀剑交击的铿锵声。
萧清宴一袭紫袍流曳,踩着满地血光走进殿门,指尖飞出数片薄刃,暗卫们还没来及抽剑,喉头血光一喷,纷纷倒地不起。
殿中登时响起宫女太监们尖利的恐叫声,萧清宴只偏了偏头,温温浅笑:“母妃,帮儿臣杀个人罢。”
“……”柳絮儿恢复神志时,宫变已过去整整三个月。
当时萧清宴想利用她去杀萧明羡,在她体内种下的谜蛹蛊虫极为毒辣。
她服下萧南烛送来的解药,仍是浑浑噩噩躺了三个月……偏生她恢复神志后,这三个月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握着匕首刺杀萧明羡,又反伤了信王萧南烛;
搂着萧明羡说她不想待在大燕。甚至把萧明羡当作薛成风,求薛成风救自己离开……
这漫长的三个月,她时时刻刻缩在萧明羡怀里,几乎把自己和薛成风的往事全数回忆了一遍。
一起捉鱼抓兔子、在南梁皇宫捉弄跋扈的妃子,以及她有多么深爱薛成风……这些年埋在心头的私事儿,她全一股脑地摊在了萧明羡面前。
萧明羡也没有客气,好几次抱着她,另一手扣住她的脖颈,缓缓用力似要活活掐死她。
柳絮儿明白萧明羡这次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心中惶恐,便又装了数日迷糊,准备慢慢搏回萧明羡的宠爱。
这天大年三十,偌大的后宫没有理事的妃嫔,全无迎春喜气。
夜间,柳絮儿呆呆坐在床榻上,听着床畔药竹沙哑的垂泪声,快要忍不住告诉药竹自己没事时,萧明羡忽地撩帘走了进来。
眉眼沉肃的帝王一袭纹龙白袍,单手端着一碗药汁,冷声道:“你出去罢,没朕吩咐,不准进来。”
药竹福礼退下,柳絮儿紧张地攥紧床褥。
萧明羡如往常一般坐到床榻边喂她喝完药汁,擦了擦她的嘴唇,才淡声道:“你这两日怎么不叫我薛哥哥了?”
柳絮儿:“……”
她呆滞的目光一点点投到萧明羡身上,语气茫然道:“薛哥哥是谁?”
萧明羡冷笑一声,手中玉瓷碗直接扔到地上,「啪嚓」两声,吓得柳絮儿身子微微一哆嗦:“谁是薛哥哥?”
“就是你少时的青梅竹马,你说你很爱他;你半个月前还趴在朕怀里、拽着朕的衣襟哭泣,说你很后悔下毒害他,说你一直在做噩梦;还有你从南梁带了避子药,不想生下皇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