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士,你哪里弄的药水?简直比太医还厉害!”
两人挨得颇近,他嗅着宁嫣身上清雅的果香,握住门框的手微微一紧。
宁嫣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亲昵,拘谨地后退一步,灵动的眸子盯向他靠在门口的一柄青铜长剑。
他跟着退步道:“姑娘喜欢这剑?”
宁嫣忽而腼腆地摇头,讷声道:“只是平常没见过,一时觉得有些稀奇。”
他略略思忖,几乎下意识道:“院中有一块沉木,你若喜欢,我便用木头复刻一把赠你。这把太危险了,你碰不得。”
宁嫣眨眨眼,消肿的檀唇微微翕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只是点头谢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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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的月光清透悠长,如银纱拂落室内,宁嫣望着床榻上的玄衫男子,惊异地捂紧了嘴巴。
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十年前,她问萧南烛上辈子何时对她动的心,萧南烛说「也许我存在于你没在意过的回忆」,原来这便是他说的回忆?
怪不得他好几次给她布菜时,都会刻意避开鲜虾和螃蟹。
还有这辈子小时候,她与他初次去御华楼,她总觉得他戴银铁面具的样子很熟悉,原来他就是那个蒙面侠客!
宁嫣不敢置信,后退着倚到花窗上。
「咯噔」一声,窗槛上摆着的一只双耳白釉瓶被她撞到地上,咔嚓摔成碎片。
宁嫣唬了一跳,就见榻上的萧南烛眉峰轻蹙,似要醒来。
她连忙扑过去,将萧南烛袒露的胸膛遮起来,双手忙乱地系好萧南烛的衣带。
萧南烛悠悠睁开眼,见宁嫣趴在他身上小手乱摸,好笑地握住宁嫣的手腕:“嫣儿又在搞什么鬼?”
宁嫣心潮激荡,又被他抓了个现行,磕巴道:“我、我怕殿下身上有别……别的伤处,就忍不住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可看到了,我没受伤,也不曾骗你。”萧南烛抬手摸了摸脖颈间的药粉,声音懒散又戏谑。
宁嫣望着他清凌凌的凤眸,眸中覆着绵绵月色,倒映着她的脸庞,恰如上一世银铁面具下冷隽又温和的目光。
为何她至今不曾留意?
宁嫣鼻尖冒起一阵酸涩之意,前世今生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她回想着与萧南烛的相遇相识,竟滚下两滴泪来。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默默陪伴着她,在她从来不曾留意的小角落里。
温热的泪珠落到萧南烛胸襟,萧南烛皱眉,拥着她起身道:“怎么了嫣儿?”
“没什么。”
宁嫣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萧南烛肩头,嗅着萧南烛身上幽幽淡淡的檀香味儿,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萧南烛只当宁嫣在担心自己,掌心掠过宁嫣垂至后腰的乌发,安抚道:“嫣儿,今夜的事是个意外,往后不会再有了,别害怕。”
宁嫣闷声点头,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软声道:“殿下,你再睡会儿吧,外头梆子声都没响,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萧南烛手上动作微顿,想到方才的前世梦境,抬眼扫了屋子一圈。
宁嫣也抬起头,古怪地打量他道:“怎么?莫非殿下觉得此地熟悉?”
萧南烛淡淡摇首,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外头那帮刺客失了手,必定撤回去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可好?”
宁嫣眸光暗闪,咬唇道:“不必了殿下,你脖子里有伤口,不宜吹风。咱们在这院儿里好生待着罢,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萧南烛轻笑道:“我的伤口无碍,今夜是上巳节,又是你的笄礼之日,怎能草草过去?”
宁嫣鲜少见他这般坚决,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小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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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赶到玉带湖附近,宁嫣才知萧南烛卖的什么关子。
湖畔码头处,一座二十余丈的大灯轮巍峨耸立,如一座光塔点亮黢黑天地。
四下里彩光流熠,游人如织。
大人小孩们赏花灯、猜灯谜,四处柳烟花雾,丝毫不受先前刺客闹街的影响,竟似比上元佳节还要热闹许多。
宁嫣站在人潮里,四处瞅了几眼,讶然道:“这是殿下为嫣儿准备的?”
“嗯,”萧南烛抓住她眼底浅浅的欢喜,勾唇道:“我为嫣儿准备的及笄贺礼。十年前的大年夜我跟你说过,等你及笄那年我会为你去摘灯轮上的鲛纱珠灯,想要吗?”
宁嫣望着他与前世重合的清瘦身影,抿了抿唇,甜声道:“不必了,嫣儿已经有一盏天底下最好看的珠灯,不再稀罕其他的了,殿下不如陪嫣儿去摘星阁里坐会儿?”
萧南烛以为宁嫣说的珠灯,是十年前他托宁文斐赠她的那一盏,便也没有多想,挽着宁嫣的手往湖畔摘星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