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外面日头毒辣,这衫子质地轻薄,想来穿着会凉爽些。”
宁嫣放下螺黛笔,侧首轻轻瞥了眼。
那一眼秋波转盼,眸色潋滟,发髻上珠钗悠悠晃动,唇角噙着的三分微笑更是灵气逼人。饶是阿念日日待在她身边,也忍不住看走了神儿。
“就这件吧,和我身上的织金襦裙搭得紧,款式也还算时兴,就它了。”宁嫣浅浅说了句,转回身子面向菱花镜。
“好。”阿念回过神来,暗叹她家小姐生得就是美。
适时宛秋走进来,撩开帘子福了一礼:“姑娘,奴婢方才去老夫人那边说了,您和六公主一块出去散心,她老人家没说什么,只是这两日府中气氛又不太好,您可记着早些回来。”
话毕,宛秋看向阿念,嘱咐道:“等下你陪姑娘一起出府,注意留心着时辰,好好照顾姑娘。”
阿念点头,宁嫣也乖巧答应。
近来府中气氛不好,无非为着宁姝的婚事。
宁姝几年前与荣安侯爵府的小公子公孙烨定了亲事。如今已然及笄三年有余,早到了适婚之龄。
可那公孙烨这三年身子越来越差,荣安侯爵府日日有御医出入,那公孙烨却还是缠绵病榻,几乎连床都下不来。
宁姝的婚事只得一拖再拖,若搁着寻常人家身上,早推了婚事,择良人再嫁。
然而豫国公在二皇子一派谋事,只得等着那公孙烨好起来,或是等他彻底断了气,才敢再为自家女儿另寻亲事。
当世女孩儿的好年华就这么几年,皇城贵女各个如花似玉,一茬压着一茬。宁姝如今硬生生被耽搁着,全家可不得着急上火?
宁嫣对这档子事没多大关心,近来舒氏被宁姝的婚事绊住,不来寻她的麻烦就足够了。
午时将近,宁嫣拾掇完毕,起身对着落地铜镜好生欣赏了一番。
镜中少女乌发如墨,红裙袅袅,一袭袖衫轻似流烟。脖颈间系着一块精巧的血莲纹玉璧,没有过多赘饰,未脱稚嫩之气,却宛若临世的小仙女般娇艳夺目。
宁嫣很是满意,带着阿念踏出角门时,门外一辆华盖马车将将停下。
车中一名额点花钿、身着杏黄纱裙的姑娘探出脑袋,脆声道:“嫣儿嫣儿,快上来!”
这名姑娘正是庆妃娘娘之女——当朝六公主,柔桑。
宁嫣抿着笑意,带阿念一同踏进马车,这才发现车中除了柔桑公主与她的侍婢,还有一名孤零零坐在角落的锦衣少年郎。
“你怎么也在这里?”宁嫣讶然问。
沈谦言手中拎着把折扇,耷拉着眼皮道:“本公子被柔桑公主嫌弃了一路,还指望在三小姐这里求点安慰,三小姐不会也想赶我走罢?”
阿念与另一名侍女垂首偷笑,宁嫣与柔桑挨近一些,莞尔道:“这我可不敢,我早便习惯了,有柔桑公主的地方,你沈家公子就会出现。”
柔桑眨眨眼,没当回事儿,盯着宁嫣细细打量了一会儿。
美人在前,她心情也好起来,乐道:“嫣儿,沈表哥这人就是讨厌,你别理他!我担心今日宁老夫人不放你出府,就亲自来接你了,等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宁嫣见她神神秘秘的,一时也来了兴致:“什么好地方?”
柔桑却收起话茬,挑着秀眉不愿再说。
宁嫣暗自好笑,打心眼儿里喜欢这种感觉。
前世她与柔桑是闺中密友,一个深宫公主、一个庶出小姐,能走到一起实属不易,她一直将柔桑视作最要好的姐妹。
不过那会儿,她们是因为书画结缘。
柔桑自幼专攻画技,一次沈家雅宴上听她评名家书画,暗里觉得投缘,便让表哥沈谦言约她赏画儿,一来二去的与她成了知交。
这辈子,宁嫣知晓柔桑自幼与萧南烛亲近,便借着与萧南烛交好的由头,自个儿寻上柔桑。
其实几年前庆妃娘娘去世,她便想去陪柔桑。但那会儿柔桑公主也只是六七岁的小姑娘,又被沈氏一族接到府里居住,她若贸然去亲近,委实诡异了些。
并且,当时柔桑身边有沈谦言这位青梅竹马的表哥作伴。
宁嫣思绪辗转,扫了眼尚是少年郎的沈谦言。
虽未弱冠,但青衫如竹,眉目间已然风姿绰约,估摸着萧南烛前世对她与沈谦言的关系也介怀不已呢。
宁嫣想到这些,微微勾了勾唇。
柔桑见宁嫣面露笑意,偏头奇道:“嫣儿,你是不是收到四皇兄的消息啦?”
宁嫣一愣,略有些紧张地摇首:“他怎么了?”
柔桑憋不住全盘托出,兴奋道:“北部边关大捷,军队一路深入大越国内地,从大越那边收服了五千多匹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