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九尘是个君子,他给自己送粽子,不为索取,不求回报。赵瑥喉头一滚,盯着竹篮中一个个精致小巧的粽子:“这些……都是给我的?”
谢九尘点头:“都是给你的。”
“如此,我便多谢明烛了。”赵瑥接过竹篮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地碰到谢九尘的手,他很快就收回了手,但手上残留了柔软温热的触感。
阳光从东边洒落,头上的屋檐挡了挡,随后又折射而下。东边突然传来行商的吆喝声,谢九尘刚好一侧头,脸便接住了那道光。
赵瑥想,他大概会记住这一刻。
谢九尘瞧见赵瑥的打扮:“赵兄是要出门吗?”
赵瑥点头:“出去看看生意。”
“那我便不打扰赵兄了,告辞。”
“慢走。”赵瑥关上门,亲自将一篮粽子带到了厨房,然后唤来黎笛,吩咐他中午将粽子蒸熟。
谢九尘回了谢府,又拿了一篮粽子,他今日天没亮就起床包粽子,包好后给隔壁的府邸都送了一遍。现在提着最后一篮,要去平安巷的沈家。
这回,谢九尘特意走了上次的大路,原以为这回不会再出岔子了,没想到他记好了巷子的位置,却记错了房屋的位置。
平安巷的房子,家家户户都大同小异,而在谢九尘的眼中,每一家都长得一样。谢九尘不好意思大喊沈河星或者沈娘子,就只能凭着记忆,走到了上次的位置,敲了下这家的大门。
却没想到,这一敲,便敲倒了人家的屋门。
两块早已苦不堪言的破旧木板一先一后往内倒去,只听得“轰隆”一声响,这间屋子已经没有了门。
谢九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低头看着两块木板,生平第一次那么不知所措。
屋内的男人听到声响,两步跑了出来,也愣住了。陈三庚知道这一扇木门经历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是强弩之末,迟早都会倒,他原想着这几天找个时间,将木门再修一修,没想到,木门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一些。
谢九尘与陈三庚面面相觑,谢九尘低叹一声,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谢九尘,原想拜访沈家,却一时糊涂,记错位置敲错了门,将你家的门敲倒了,是我的错。不知阁下想让我如何赔偿?”
他的脑中已经闪过许多念头,原本想直接拿银两,但怕这又是一个傲骨之人,觉得自己拿银两是在侮辱他,因此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听从对方的想法。
陈三庚今年约莫三十,一身灰衣短打,长相方正,眉毛很疏,一双眼睛盛满了风霜。他不敢诓人,老老实实道:“我叫陈三庚,这道木门原本就十分破烂,都怪我没有早些修好。不是公子的错,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如何能行?”陈三庚若不要谢九尘的赔偿,谢九尘反而会觉得于心有愧。无论如何,这扇木门都是他弄倒的,若是他没有记错沈家的位置,若是他敲门的时候轻一点,或许这扇门真的能再撑几日。
陈三庚虽然穷,但不是贪婪之人,他不想占谢九尘的便宜,他看见谢九尘手上的粽子,便道:“既如此,公子便赔一只粽子给我吧。”
谢九尘站在门边,迟疑道:“陈兄弟,我可以进来吗?”
陈三庚侧过身去,让出位置:“当然,公子请进。”
谢九尘进了里头,才发现陈家是真的贫穷,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几张矮凳,还有一张有些年头的床,上头放了床灰扑扑的被子,房厅不分家,陈三庚吃睡都在一个地方。
陈三庚用袖子擦了擦凳子,搬到谢九尘面前请他坐,又挠了挠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茶杯,没有其他杯子,就不请先生喝茶了。”
谢九尘坐下:“无妨。陈兄弟,你喜欢吃甜粽还是咸粽?”
“我都喜欢。”陈三庚不挑食,或者说,穷苦人都不挑食,有得吃就不错了,会挑食的都是矜贵人。
谢九尘便从篮子中拿出一半的粽子,咸甜各半,放在桌子上,道:“那请收下这些粽子,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陈三庚推脱不得,只好收下:“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谢九尘环顾四周,将陈家的情况尽收眼底,顶头的横梁木也很旧了,红漆剥落,露出一块脏兮兮的木头。谢九尘只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道:“陈兄弟,无论如何,你家的门都是我弄倒的。我还是得赔点银两,才能心安,不然实在过意不去。”
陈三庚见谢九尘如此坚持,也有些心动,他虽非贪婪之人,但看谢九尘应是富贵之人,他执意要赔一些银子,于他而言也许不值一提,但对陈三庚而言,确实雪中送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