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浩洋说完了,他抬起头来,想要看到睁大眼睛的谢九尘。可谢九尘没有睁大眼睛,他在想,原来牢里的日子是这样的,赵瑥也坐过牢,雷浩洋经历过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经历过?谢九尘眼眸一潮,心口堵得厉害。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1】
那些狱卒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没有本事,做个狱卒能算什么?可他们有随意处置犯人的权力,只要犯人死不了,他们就可以羞辱他们,折磨他们。他们在牢里称王称霸,想象着犯人都是他们的臣民。
谢九尘又觉得很愤怒。
犯人做错了事情,已经有律法带来惩罚了,狱卒凭什么这样对他们?
雷浩洋问:“你在想什么?”
谢九尘道:“我在想,那些人不应该这么对你。”
“我也这样想过,可想也没用,他们就是可以这么对我们。”雷浩洋想,如果再来一次,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再进牢里了。
谢九尘不知道说什么,就在这时,刘丽龄道:“先生,儿啊,饭好了,出来吃吧。”
雷浩洋和谢九尘走了出去,谢九尘刚坐下来,便见刘丽龄端了一盆萝卜炖牛腩出来,他感到一阵反胃,皱着眉站起身来。
“先生,你怎么了?”
“刘夫人,在吃饭之前,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说说。”
雷浩洋警惕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谢九尘道:“若雷公子不放心,可以在这里看着,我和刘夫人就在门外说。”
刘丽龄道:“儿啊,你先吃,我与先生说几句话就过来。”
雷浩洋盯着他们往门外走去。
刘丽龄想不到,自己跟谢九尘有什么好说的:“先生,你要说什么?”
“我想问问夫人……”谢九尘顿了顿,“还记得赵瑥吗?”
“赵瘟?”刘丽龄眯起双眼,从记忆中打捞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她才想起来:“赵瘟啊……你、你怎么会认识赵瘟?”
谢九尘道:“我是赵瑥的朋友。”
刘丽龄颇为惊讶:“原来如此。”
刘丽龄这样平淡的反应,让谢九尘失望极了:“夫人不问问,这些年来,他过得好不好吗?”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想必是过得不错的。”
“他有我这样的朋友又如何?能证明他没有挨过饿,受过伤,差点死掉吗?夫人,赵瑥和雷浩洋都是你的儿子,可你未免太过偏心了。”
刘丽龄道:“我从送走赵瘟的那刻起,就没把他当成我的儿子了。”
“送走?”谢九尘冷笑一声,“是卖掉还是送走,夫人与我都心知肚明,不必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是赵瘟让你来的吗?”
“与赵瑥无关,他不知道我来了这里。”
“不是赵瘟叫你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他的父亲那样对我,我将赵瘟卖到一户好人家中,让他衣食无忧,平安长大,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平安长大?你可知道赵瑥经历过什么?那个方短是个畜牲,你知道他是怎么对赵瑥的吗?他……”谢九尘突然闭上嘴,默然不语。
刘丽龄顺着他的话问:“方短怎么了?”
谢九尘泄了气,道:“罢了,反正夫人也不会在意,不说也罢。”
两人一时沉默。
谢九尘心想,赵瑥还有血浓于水的亲人,但这亲人弃他如敝履,视之如累赘,让人无比心寒。幸好来的人是他,而不是赵瑥。
但赵瑥早就看透了刘丽龄,估计也不会为刘丽龄伤心。难过的只有谢九尘,是这些人一步步将赵瑥逼成这样的,他们都是良心的刽子手。
谢九尘突然问:“雷公子也喜欢吃萝卜炖牛腩吗?”
刘丽龄下意识点了点头。
谢九尘笑了声:“他知道他哥哥的事情吗?”
刘丽龄冷冷道:“赵瘟离开之后,我没有在家中提起过他的名字。”
谢九尘也猜到了,他道:“这顿饭,我不想吃了,画画的钱我也不要。你们吃吧,希望你们吃得高兴。”
他加重了“吃得高兴”四个字,刘丽龄听出来了,但她不在意,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儿子,她只在乎这一个儿子。
“慢走,不送。”
谢九尘哪里需要她送,他已经走出很远了。他直往客栈而去,他要收拾包袱,带上银鞍,离开青石镇。今日过后,青石镇也许会成为谢九尘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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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李鸿章
第84章 恶鬼
谢九尘再往南去,只要离开青石镇,去哪都行。一路走走停停,两个月后,谢九尘去到了一座西南小镇,因为打算长住,他没有选择住客栈,而是像在越北城那样,租了一间院子。不过这院子比越北城的大上许多,还有四五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