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亲口承认,因为他生母出身低微,皇帝对他不闻不问,是以他一直怨恨皇帝。即便严淑妃收养他,将他视为亲子般疼爱,即便豫王一直在帮助他,他也一直对豫王心存嫉妒。这些年,他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不慕权位的闲散王爷。实际上,他一直觊觎皇位,一直在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然后嫁祸给对他没有防备之心的豫王。他处心积虑,设计湘王染上天花失去性命,让豫王被皇帝怀疑。
只等着两位兄长失去性命,被皇帝厌弃,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看到豫王惊慌无助之态,他还是良心发现,主动认罪伏法。
豫王也顺势而为,向皇帝哀哀哭诉,说自己对皇帝忠心耿耿,绝无不臣之心,不知是何人陷害他。
还说自己将安王视作手足兄弟,不知安王的所作所为,也许安王有苦衷,请皇帝明察,不要冤枉了安王。
全程没有一个字对安王落井下石,但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豫王想把罪名彻底扣在安王头上的目的呢?
只是,豫王已经走投无路,除了让安王顶罪,再无他法。
面对此情此景,不知皇帝是真的信了安王和豫王的说辞,还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皇帝最终放了豫王,安王则被贬为庶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安王法外开恩。即便安王成为了庶民,因着这些年积攒下的财富,也可以衣食无忧过完一生。
在场之人也看的清楚明白,明面上豫王洗脱冤屈,躲过一劫,实际上,他已经输得彻底。
豫王,已经进退维谷,禽困覆车。
显然,豫王也深知这一点,回到豫王府后,一直坐卧难安,忧心如焚,把自己关在书房,闭门不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离奇的展现出狂躁的一面。阖府上下皆是战战兢兢,就连豫王妃也不敢轻易靠近。
直到有心腹随从大着胆子敲门送信,书房的门才打开。
庭院幽寂,月华如水。
安王一身朴实无华的衣袍,迎着暖风站在凉亭,仰头望着天边一轮明月。
听见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温言道:“三哥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豫王难得有些愧疚:“四弟是否怨我?”
不等安王回答,他兀自道:“无论如何,四弟对我的恩情我都会铭记于心。若是……”
若是将来他能登上那个位置,再下旨恢复他的亲王之位,也未尝不可。
安王心思通透,岂会不知豫王心中所想。
他笑容满是轻松与释然:“若非淑妃娘娘收养,我岂会平安长大,若非三哥扶持,我岂能有以往的尊荣富贵?如今,我不过是将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归还罢了。我一无所长,全仰赖三哥对我的另眼看待。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三哥感激不尽,如今,也不过是报恩罢了,请淑妃娘娘与三哥不要多虑。”
当然,以后他们兄弟也两不相欠,就此划清界限。
豫王当然听出了安王的言外之意,那一丁点愧疚也烟消云散。
“不知四弟接下来如何打算?”
“我想去江南,那是我母亲的故土。听说,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地方。这么多年,我终于寻到机会去看看。”安王目中满是憧憬。
豫王点点头,轻轻一叹。微微侧身,执起石桌上两杯酒,亲手递给安王一杯。
“既然四弟已有打算,那么三哥就不强留了。一路上山高水长,四弟务必保重。”
两人酒杯相碰,安王淡淡一笑,一饮而尽。
豫王见他饮下,也轻轻呡了一口,放在石桌上。
豫王走后,老管家从黑暗中走出来,犹豫片刻道:“您看,此事要不要告知宁大夫?”
告诉宁素?让她陪着他一同去江南,从未来安王妃变成普通妇人吗?
他没有说话,少倾又添了杯酒,再次饮下。
老管家顿时明白安王之意,不再多言,默默退下。
安王已经被贬为庶民,安王府自然也要收回,府上下人也纷纷散去。偌大的安王府,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冷寂荒凉了不少。
皇帝虽未明言,但众人都默认王府之物安王尽可带走。但是安王只着人收拾了些许衣物以及足以安身立命的银两。翌日清晨,便要离京。
不曾想,刚打开大门,一个素衣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静静望着他。好像早就知道他今日离开,特地等在此处一样。
安王牵着马,不敢置信:“宁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既要离开,为何不事先告知我?”
“我……”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他立刻改了口,“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宁姑娘还是换个称呼罢。”
宁素脸上是盈盈笑意:“那我该唤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