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未见,今夜再见,即便烛光幽暗,可她依旧能看到闻终脸上流逝的岁月与眼底处的苍凉,他不再是曾经那位跟在她身后意气风发的少年护卫,亦不再是那一位热血杀敌的闻副将。
想起那晚在将军府外时,闻终以剑抵脖,誓死要追随她时的场景,她便觉得心中有阵阵暖流。
沈默的唇畔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着,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搭在冰冷的剑刃上,“闻……”
“公主——”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剑指着明妃娘娘!”
幼容‘噔噔噔’的跑过来,脚步声回荡在长廊中,没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沈默跟前,抬手便将闻终往后推去。
看着闻终后退了两步,幼容这才松了一口气,伸出双臂挡在沈默身前,怒瞪着他,“敢伤害明妃娘娘,你死定了!”
她招呼都卫军,“还不将这个刺客抓起来!”
“是!”
都卫军拔出跨在腰间的长剑将闻终围住。
闻终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双剑眉冷意冰寒,暗黄的烛光下,那双眸里的杀意几乎要遮掩不住,“你就是西凉国来和亲的长乐公主?”
他的声音很冷,说出的话就像是从后槽牙出来似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沈默微抿着唇畔,将闻终的反应尽数收进眼底,她呼吸有些发紧,就连拢在狐裘下的双手也忍不住蜷紧。
他知道,闻终恨透了酆氏皇族的人,可她偏偏又重生到了酆时茵的身上,就连她都厌恶这张脸,更何况是闻终。
幼容不等沈默回话,梗着脖子,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正是长乐公主,刺杀长乐公主,您就等着下狱吧!”
闻终愈发攥紧了手中的剑柄,五指骨节根根泛白,现在若不是在淮王府,怕连累了二爷,他今夜定亲手杀了酆时茵,将她的尸体悬挂在临安城的城楼之上!
见都卫军们要动手,沈默出声阻止,“都退下。”
幼容有些不解,转过头看向她,“公主,怎么了?”
沈默抬手按下幼容的手臂,眼睫低敛了一下,掩去眸底的情绪,“你们都退下,本宫有话与他说。”
闻终微抿了伯淳,冷冷的凝着她,想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
幼容却甚是担忧,她强烈摇头,“公主,奴婢不放心您,这个人想杀您!”
“都退下!”
沈默语气骤沉,目光凛冽的扫了一眼幼容与立在两侧的都卫军,“别让本宫再重复一遍!”
幼容被她身上的气势吓住了,这才想起公主会一种很奇怪的武功,若是待会有个变动,她再让都卫军冲上来保护公主也来得及。
她收回手臂,谨慎的看了一眼闻终,这才让都卫军都退到长廊的里侧,独留下他们二人站在长廊的尽头处。
他们二人之间隔着几步距离,闻终站在柱子边上,目光冰冷的看着走到她身前停下的沈默,他不由得握紧了剑柄,“明妃娘娘与卑职有何话要说的?!”
卑职?
听他自称,好似是在宫里当职。
闻终的个子很高,她只有抬头才能与他的目光对视,看着他冷冰冰的脸色,沈默想起十五年前的闻终,便忍不住笑了一声。
闻终脸色愈发的冷,几乎要按耐不住想一剑杀了她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明妃娘娘笑什么?!”
沈默又往前走了一步,与他的距离颇近,近到仅一掌之隔。
“闻终,你可还识得本将?”
闻终本想后退,待在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怔在原地,满目错愕,就连握着剑柄的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少顷,他回过神来,快速敛去脸上所有的情绪,讥讽冷笑,“卑职不懂明妃娘娘在说什么。”
沈默只是看了一眼他,复而走到柱子后方,避开远处都卫军与幼容的视线,望着远处暗色的夜空,负手而立,语气凉薄寡淡,“当年在落梅堂,本将让你亲手交给谢章的东西,你可给了?”
闻终身躯蓦地一震,他转过身去,看着立于眼前的沈默。
她负手而立,微抬着头望着暗色的夜,周身隐隐散发着清冷凉薄的气息,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极其相似。
像极了……
像极了大人!
而且,当年在落梅堂时,大人让他交给谢章东西的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只是,酆时茵为何会知晓?
又为何,身上的那股气势,像极了大人?
闻终紧紧攥着剑柄,试图隐藏起紧张与惊愕的心情,他微眯着眸观察着沈默的背影,“卑职还是那句话,不明白明妃娘娘的意思。”
他怕,怕这些都是酆氏皇族的阴谋。
沈默绯色的唇角噙着笑意,真不愧是一直跟着原主沈默的人,还是这般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