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越说完,对着众人长拜而下。
众人也纷纷回礼,谢衍坐在座位上,遥遥举起了自己的茶盏。
。。。
晚间,韩双是扶着他师尊回到了华阳门。
剑宗的宴席上没有酒,菜色也是一些清汤淡水。所以剑尊在离席后又去山脚处的小镇,找了个酒楼,跟韩双小酌了几杯。
韩双想他师尊今日触景伤情,心中难免有几分伤感,也就十分爽快的跟他师尊去了,又十分爽快的跟他师尊推杯换盏。于是……谢衍就这么醉了。
剑尊醉后的样子也跟这世上大多数的酒鬼一样,脚步踉踉跄跄,一条直路能被他走得九曲十八弯,要不是韩双扶着,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只是剑尊醉了,倒比平日里安静不少,白玉似的脸庞上泛着一层薄红,眼睫安静的低垂,韩双让他往左,他就抬脚往左迈,韩双让他往右,剑尊就顺势往右,不吵不闹,听话得跟个小瓷人一样。
韩双往日受多了无良师尊的捉弄,还是头一遭让师尊对他“言听计从”,内心已经激动得流下了好几条宽面条泪,暗戳戳道:“师尊,你的酒量是不是不太行?”
谢衍垂下来的眼睫动了动,嘴角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谁说不行?”他说着这话,却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
韩双赶紧扶住他,“师尊,您是不是醉了?”
“谁说的!本尊没醉!这怎么是上山的路,本尊不要回去,回去又得抄那百八十遍的书,我不回去!”谢衍嘟嘟囔囔地说着,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扭头就要往回走。
“师尊!”韩双拽着他哄道,“回去不抄书,咱们早点回去,不然季叔要等急了。”
“季……”谢衍听到这个词,脚步顿了一下,醉眼朦胧地问,“季寒在等我?”
“是啊师尊。”韩双答着这话,心里却有着十足的心虚。他师尊今天之所以去参加剑宗的盛会,就是被小龙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
现在又烂醉如泥的回去,指不定被小龙怎么教训。
但受教训的反正是他师尊,韩双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闭着眼睛瞎扯:“没见到您回去,季叔肯定都不会去睡的,天这么晚,再看不到您,他该担心了。”
醉了的谢衍低头想了一下——“ 呵。”
韩双看向他时,谢衍已经飞快收起了笑,摆出一副端正自持的模样道:“既然他等我等得这么着急,那我就不计较他凶我的事了!”
“是是是,师尊最宽宏大量。”
谢衍飞快地转过身,大踏步往前走,“嘿嘿。”
“……师尊,是您在笑么?”
“胡说!本尊才不会发出如此痴傻的笑声。你敢诽谤本尊,本尊要罚你扫山门!”谢衍断然否认。
“……行行行,您没有笑,是我诽谤,行了吧?”韩双放弃跟一个醉鬼争论,推着他步伐不稳的师尊往上走,自从他进入凝神境后,往来都是御空而行,也很久没有爬过华阳门的重重山梯。
想不到今日竟和他师尊一起走了这一遭。
夜色寂静,山梯旁开着一树树桃花,月色下如同一片粉色的烟霞。几片花瓣被风吹着落到两人脚边,又被风吹着,往无边的夜色中去。
韩双忽然记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个雨夜,他从山下除妖回来,走到半途时却下起了一场大雨。他冒着大雨往山上跑,然后在雨中遇到了遥望远处的师尊。
他在雨中向师尊问安,师尊也跟他寒暄了几句,等韩双离去时,师尊为他停下了漫天雨水。
无数水珠停在半空,被风吹走,又轻飘飘的被风吹来,始终没有一滴落在韩双身上。
韩双在山梯上回头看他师尊,看到他削瘦憔悴的身影。师尊还在望着云雾笼罩的山谷,只死死盯着那一处,眼神绝望又痛楚,像沉寂了多年的寒潭,映出了一条咆哮而出的毒龙。
韩双在里面看到了让他浑身一颤的东西,他不敢细想,低头快步离去。
后续得到师尊失忆的消息,韩双既震惊,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幸好过程虽有曲折,不论那些遗憾过往,师尊也算是得偿所愿。
走在韩双面前的身影虽然摇摇晃晃,但白衣剑尊脊背挺直顶天立地,再也不会有无能为力的无奈,再也不会有沉重到能压垮他、让他濒临疯狂的东西。
韩双推着师尊慢慢往前走,心里的往事慢慢往下,直至尘埃落定。
“师尊,您说师姐现在变这么小,我出门喊她师姐也别扭……要不先让我做师兄,她做我的小师妹,行不行?”
“你跟她商量去。”谢衍笑呵呵地说,“要我说,你连商量也不用商量,直接这么喊也成,反正她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