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傅阿婧和傅阿绫的剧本怎么和几百年前的易无裳姐妹那么像……原来两个故事里嫉妒心极重的“妹妹”,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出神的空挡里,再一扭头, 她又来到了二十年后。
易无凉带着易无裳的女儿杀回绵族,相隔二十年未见的母女再次相逢, 却相见不相识。
易无裳无心和她争夺, 自认已经活够了这些年, 想要退位让“贤”。
可恨了她这么多年的易无凉却不甘心看着她如此地坦然死去。
于是她附耳, 告诉了易无裳傅囹的身份。
易无裳始终波澜不惊的脸旁终于出现了一丝惊疑不定。
徐瑾想,她这一瞬间定然是惊慌的,她肯定在想,傅期怎么样了?傅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离开桃源村,为什么会跟在易无凉的身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只可惜,她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
下一刻,她就被易无凉用那把傅囹亲手做成的鬼器捅了个对穿。
傅囹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却没有看一眼那个被易无凉狂笑着斩杀下头颅的老人一眼,只是垂着眼。
没人看得出她有没有听见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再一年,傅囹着一身红裙,哼着老爹教过她的那首不知名的小调,自刎于这一年绵族的十二月。
小鬼源源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一直到日落西山,躲在房屋后的人们才肯相信这个疯狂屠杀的女魔头是真的死了,远远朝着她的尸体吐了几口口水,嘴里咒骂着、怨恨着,也都带着自己仅剩的家人匆匆离开了。
但藏在暗处的徐瑾看了两次傅囹的死亡回放,却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没看见过有阴差前来勾魂。
是她的阴阳眼在轮回镜中不起作用吗?
不等徐瑾深思下去,远处地平线上,从夕阳尽头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那人头顶斗笠,身负长剑,穿青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枚看着极其古朴灰暗的玉佩,剑柄上的红穗子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一步步晃动着。
明明没看见他的脸,明明那腰间的玉佩和他背后未出鞘的剑也并不是徐瑾所熟悉的样子,明明连那身青袍都不是她在幻境中见到过的那一件……可她在看见这人的一瞬间,还是立刻想到了那个名字。
顾清崖。
影子的主人最后停在了遍地尸骸之中。
他低下头,不知想到什么,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随即伸出手,仿佛要牵住某个人起身一般,修长的指尖微屈,是一个搀扶的姿势。
下一秒,韩淼的尸体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漫天的黑色羽毛所覆盖吞噬,最后凭空消失不见。
一声尖锐的长唳后,一只红眼的乌黑色鸟儿从黑羽中盘旋而出,于空中飞翔了一圈后,收敛了一身尖锐的煞气,拢住翅膀,停在了来人的指尖。
那人说:“让你听我的别回来……吃亏了吧?”
鸟儿懵懂地鸣叫了两声,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嗓音却像是被刀片割过一般嘶哑难听。
来人将它放上自己的肩头,正要转身离开,鸟儿忽然急促地用鸟喙啄了他两下,焦急地往后看了两眼,张开翅膀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准备飞起来。
“顾清崖”顿了顿:“修为和脑子退化了,记忆倒没有。”
身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红衣女人忽然咳了一声。
徐瑾一惊。
韩淼转世后是妖族,转世前是仙族,渡劫失败不会死,没有鬼差前来接引情有可原。
那傅囹为什么也没有?
她在幻境中看到的剧情果然只有一半!傅囹根本就没有死!
正思索着,另一头,傅囹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
“顾清崖”一转头,看见这一幕,语气略有些诧异:“……活死人?”
傅囹眼神麻木,静坐不动,没有任何表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无波无澜地收了回去。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块木头。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成年人的模样,迅速退化成了幼时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张扬的红裙不合时宜地套在她身上,和套麻袋没有区别。
与此同时,她的手、脚、甚至脖子上,都凭空生出了许多黑色的小铃铛,一步一响,如锁魂一般缠绕在她身上。
一条黑色的小蛇咬着她的白绫,爬上她白皙稚嫩的颈脖,亲昵地蹭着。
……是她的本命蛊虫,但没有名字。
因为韩淼不喜欢蛊虫,她几乎没把这些蛊虫放到明面上过。
直到这次血洗绵族。
她呆呆愣愣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姿态眷恋的小蛇和朝她摇头甩尾的白绫,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继续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