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理解现在的状况。
记得当初,班主任教育我们不要早恋,理由很新奇,不是“影响学习”,而是——“你们这个年纪,大多都没结果,万一之后同学会碰上,多尴尬啊是不是?所以,还是建议大家,不要找窝边草下手。”
我和李清桉都没听劝。
如今算是有了深刻体会。
“虽然在一个医院,不过我那个科室还算好进的,硕士就可以了。”我出声,好歹没让气氛太尴尬。
李清桉没开口,不过,表情云淡风轻的,看起来也不像对往事有所芥蒂。
那位同学明显松了口气,目光在我俩之间流转了下,又笑着打趣我几句,话题就这样转移开。
吃到差不多,向晨山又提议去唱K。
“明天都不上班吧?嗨起来啊!”
我是不上班啦,不知道李清桉怎么样。下意识用目光去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让几个同学围住,问起了医学问题。
心脏起搏器有没有副作用、亲戚前年开了个刀需不需要复查、心脏经常一抽一抽的疼是怎么回事……之类。
像极了高中那会儿。李清桉成绩好又没架子,一下课,总是有好多人围在桌边。
甚至连套一下求导公式就好的选择题,也有女生故意拿过来。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交往了。只是不高调,全班没几个人知道。
我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那个女生笑靥如花,不知怎的忽然来气,一骨碌坐起来,非常热情地拿过试卷,“这题我会,我教你啊!”
然后,假装看不懂女同学暗暗磨牙的表情,认认真真地讲解。
铃声打响,我送走了一脸不爽的女同学,神清气爽地抻了个懒腰,一转头,却恰好让李清桉逮个正着。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让他发现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了。
我努力装成无事发生,从抽屉里拿出物理书、水笔、荧光笔……一样样摆好,终于还是在他如影随形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刚才想提醒你一句,”他顿了下,眸中笑意更甚,“你数字代错了,那题选A。”
“……”
毫不夸张地说,我当时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包厢里有人在唱歌,略带怀旧风格的调子,仿佛在为我脑海中闪回的黑历史搭配BGM。我回神,仔细听了听,唱的是,“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拿话筒的是向晨山。
他平时一向嬉皮笑脸,唱这首歌时,却难得正经,神色深情感伤,像是下一秒就要流泪一般,身上那股喜剧范儿荡然无存。
身旁,小迪拿胳膊肘捅了我一下,低声说,“你看老向。”
“嗯,他蛮会唱歌的哦。”我也小声。
“不是啦,你不知道吗?他和朱凌以前是一对,高三的时候谈的。后来分手了,他还托我找过她好几次,今天朱凌不是也来了吗,他估计又想起伤心事了。”
什么?他俩居然谈过?
我完全没印象,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可怎么想也是一片空白。
也是,高三那会儿,我正忙着考托福,之后又和李清桉分手,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心思八卦别人。
也是这会儿我才恍然。
怪不得朱凌吃完饭就走了,没有和我们一起来唱歌。
“他俩也蛮可惜的。那时候可甜了,向晨山不是老惹她吗,然后朱凌就追着他打。其实两个人都在玩。”小迪说。
我没有说话。
记忆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段青葱岁月。香樟永远绿油油的,教室深黄色的桌子整整齐齐,有人在黑板上写课表,有人追逐打闹,有人啪啪敲着桌子收作业,我懒懒地从午觉中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李清桉。
太美好的日子。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包厢关了灯,只有屏幕和点歌机莹莹发亮,像沉入了夜色里。向晨山唱到这句时,借着昏暗的掩护,我不由自主侧头,去看李清桉。
没想到的是,他也正看向这边。
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
不知是光线,还是别的什么,他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
我愣了下,没等再看分明,就有人弯腰从桌上捞过杯子骰子,撺掇着玩“猜点数”的游戏,输了喝酒。
大家纷纷响应,清水一样安静的气氛一下被搅得混混沌沌。李清桉也转头,和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我们没能再碰上视线。
酒桌游戏,我向来是“运气王”,好几轮都险胜,向晨山就比较惨了,一杯接一杯的喝,到后边,说话都有点大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