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走了那支烟,看也不看,手指一掐,扭成两截。
“嘶,浪费哟——”花姨心痛得直皱眉。
那位“魔王”一脸冷漠,去把烟扔了,又走回来。
“怎么答应我爸的还记得么?”
花姨像个挨训的小学生似的:“记得记得。”
“你那肺拍的片儿还要我拿出来给你重温一下么?”
“不用不用。”
“以后还抽?”
“不抽了不抽了,”花姨举手发誓状,过了下又为自己辩白似的开口,“这不是刚戒,还不习惯吗。”
“出去买菜,又碰上老张了,他给我递了一根,我一看,呀,好牌子啊……就这么让你给扭了……”
说到最后真情流露,忏悔变成了遗憾。
他像是被气笑了,点点头,“行。那下次遇上张爷爷,我跟他打个招呼。”
花姨小心试探:“说什么?”
“再叫我外婆抽烟,我把你烟盒子扬了。”
“……”
花姨一副大可不必的表情,像是被自家外孙这小流氓似的作风给吓到了。
我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出声才觉得不妥。
再怎么说戒烟也是关乎健康的一个大事,我作为旁观者来说可能觉得祖孙俩你来我往十分有意思,可二位当事人显然不这样觉得。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感觉花姨很…可爱。”虽然可爱这个词形容老年人好像有些不对,可我暂时想不到更贴切的词,于是继续说下去,“不过抽烟是不太健康,您还是戒了比较好。”
“听见了么,小夏也让你戒了。”他看了我一眼说。
我心里小小地震了下。
理智上知道,他叫我“小夏”是在迁就花姨的说话习惯,可这么听着,竟有一种,意外的亲昵感。
好像我们不知不觉,已经和解了似的。
“以后她跟我就是一伙的。我们一个值白班,一个夜班,24小时守着不让你抽烟。打火机和火柴我一会儿就收了,”他继续说着,调子散漫又隐含威胁,“也别想趁着做饭的时候来一根,我闻得出味儿。”
花姨摆摆手,一副随你怎样、放弃抵抗的架势,看起来有点生无可恋。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觉得日子不大有盼头——因为很显然,在这个家里当家作主的人,并不是花姨。
第12章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热汗中醒来的。
眼皮阵阵刺痛,我勉强睁开,就看到一室明晃晃的白光,才知道是昨夜忘记拉窗帘惹的祸。
像是在夏季的温泉水里泡过一遍,浑身都汗津津的,连头发也发黏。
我烦躁地爬起来,打开电扇,用力拉上窗帘,然后一头躺倒在床上,把手脚舒展开。
终于凉快了一点。
真没想到山里会是这样的天气。
明明昨晚睡觉时,连电扇都不需要,借着从纱窗外吹来的夜风就很凉爽。
我瞅了瞅手机信号,居然还不错,于是给宋佳咪拨了个电话过去。
“一大早?这都十点多了,”她压低声音和我说,“我都在上班了。”
我忘了要说的话,惊讶道,“你这么快找到工作啦。”
“KFC服务员啦。这几天培训,在厕所跟你打电话。”
“那你快忙吧。”我说。
“行,回头找你。”
也没有什么值得讲的大事,只是被热醒了有点不舒服而已。
我点进企鹅,依旧空荡荡的没有消息,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一股细小的烦躁感像夏季的虫蚁在心头乱爬,我吐了口郁气,纠结要不要再发一条。
……会不会显得特别烦人?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忽的手机一震,一条新消息就这样猝不及防刷新到眼前——
“好好享受假期,照顾好自己。”
这也算是一种……关心吧?
我的心忽然失速地跳了下,一股不可抑制的喜悦冒了上来。
又提醒自己,冷静,不要多想。
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对谁都很温柔礼貌的人,并非对我特殊。
我们见的第一面,是在编辑部的办公室。
他正专心做一张数学卷子,却丝毫没为我的打扰而感到不悦,在我敲门时后,笑了笑,“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们学校社团文化很发达,那次是文艺节将近,我做部长的跑腿,找他商量推迟宣传海报时间。
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竟难得思路不畅,简短两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原定的六月三日已经是极限了,再晚大家要期末考试,活动来不及办。”他陈述他的理由,笑着说,“你就这样回去转达。”
这样转达,部长肯定会叫我跑第二趟。
他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