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去就拒绝啊。”
我张了张口,要怎么和她解释呢,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太弄得清自己的主意。
不想去乡下,可也没抗拒到需要说出来的程度。
何况,和爸妈解释也很麻烦。
可能这就是一种惰性吧。
而现在就是为惰性付出代价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大门,感觉自己即将踏进一个陌生的世界。
回身关上铁门,意外发现墙角攀出来一丛茑萝松,茎和叶都细细的,鲜红色的花,形状像五角星。
像在台阶上发现青苔时那样,我有些说不出的小惊喜。
晚些时候,我在那位债主的安排下,住进二楼朝南的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收拾得很干净。
铺着蓝色条纹床单,被子叠得十分整齐,还放了只棕色的绒毛小熊。
床是木制的,衣柜也是,柜门镶了两块棱形的透明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顺垂感很好的碎花布料。
空气里弥漫着山里独有的草木湿气,我拉开窗帘,让阳光照一照。
债主大概是看我收拾好了,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还是叫住他,“麻烦你一路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毕竟要朝夕相处一段时间,我决定先释-放一下善意,能化敌为友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有礼貌,”他斜靠门框,看着我,挑了挑眉,“我姓登。”
“登”,还有这个姓?
我的疑虑没维持两秒,就听他懒懒地补充,“叫山达人。”
“……”
登山达人??
再听不出他是在讽刺我,我就白读这么多年的书了。
至此,什么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化敌为友……统统碎了个干净。
我听见咔嚓一声,是我微笑面具裂开的声音。
我“哦”了声,退后半步,向他认认真真鞠了一躬,“那以后请多指教啦,达人哥。”
“……”
看到他仿佛被呛了一声的神色,我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没办法,人的好胜心,有时候就是这样低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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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姨,或者按年龄来说,应该叫“花奶奶”。
她像是一位慈祥老太太的模板,花白短发,梳得妥帖干净,身上有好闻的面霜气味。
一见我就连连惊叹,“哎呀小夏!长这么大了,大姑娘了,漂亮哟!”
“花姨。”我应了声,把爸妈叮嘱我带上的人参礼盒递上去,心中莫名羞愧。
大概是因为她这样热情,可我,再怎么努力搜寻脑海里关于她的记忆,都是一无所获。
显得特别没良心。
“坐车很累吧,花姨这里,可远了。”
“嗯嗯,要四个小时。”我干巴巴地回道。
“晚上好好休息喔。你尽管拿这里当自己家,什么事花姨说了算,想吃什么让那谁去买,东西坏了也让他修。”
我连声应着,心里暗暗奇怪——
连亲外婆都不叫那位“登山达人”的名字诶。
是不好听吗?
不过无论如何,很显然这个家的主人是花姨。我有种找到靠山的感觉。没能和“那谁”化敌为友,好像也不是那么遗憾了。
这样想着,楼上忽然传来很轻的一声响动。正是花姨口中的“那谁”,他推开窗户,将手搭在窗沿,居高临下看了眼。
然后,一言不发,他身影就消失在了窗台。
虽然和他不太对付,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模样很帅,有向男人过度的硬朗感,又充满少年气。
花姨却像是见到魔王一般,迅速迈开两条腿,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当然,这个“迅速”仅仅相对于老年人而言,我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楼上下来那位迈开长腿,没几步就把人追上了。
他一伸手,跟影视作品里要钱的不孝子弟似的,“东西呢?”
花姨看起来不情愿极了,口中嘀嘀咕咕的。
就是没见把所谓的“东西”拿出来。
他倒也有耐心,就这么站着,不紧不慢地看她把所有小动作做了一遍。
我忍不住说,“你问花姨要什么啊。”
温柔一点不行吗。
没见花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学生似的害怕吗。
他觑了我一眼,没搭理,摊开的手指勾了勾,语气重了几分,“东西呢,我闻着味儿了。”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这上升的火气中,有我的一份功劳。
于是我很识时务地闭上嘴。
OK,fine,你的主场。
大概花姨也知道今日注定逃不过此劫,没再多作无用的挣扎。
她慢吞吞的,在口袋里摸了半晌,拿出一根烟。
烟身有些弯曲,皱巴巴的,有几根烟丝被挤出来,迎风颤巍巍地动。看得出,为了藏好自己,它有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