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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还没有散场,欧石南和鲁基乌斯站在包间外的长廊里,沉默着等待,欧石南在玩打火机,鲁基乌斯抱着手臂看走廊尽头的两个保镖。
包间里,勒戈雷正在和比利时CG区当地一些极有影响力的人把酒言欢,畅议天下大势,指点江山,那些浑声、笑声和骂声透过厚重的门隐约穿过来,伴着酒杯碰撞的声音。
长廊很安静。
鲁基乌斯抬起头转向欧石南,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去抓艾森,没有暴露你自己吧?”
“没有。”欧石南没抬头,盯着打火机的火苗倏倏地烧,“我能暗示人,让他们即便看到了我的脸,也无法记住我存在。”
鲁基乌斯笑起来:“还挺神秘。”
欧石南不答话,朝包间看了一眼,有点不耐烦。“还要等多久?”
“拉关系嘛,都是必要的功课,成年人的办事……”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杀了厄瑞波斯。”欧石南看着他,“我不明白,为什么勒戈雷要说他没见过厄瑞波斯,要杀敌人装作没见过是怎么回事?”
鲁基乌斯笑了笑:“你问他咯,你们俩熟。”
说话间,屋内的声音向门口逼近,然后门被拉开,油光满面的男人们喝酒喝得脸通红,勾肩搭背,酒气浮在空气中。
勒戈雷很适合当个政客,他又能风度翩翩,又能亲近平和,又能疾声高呼,还能像现在一样一副老酒棍的样子和流氓打成一片,他有一百张脸,他根本不要脸,欧石南转开脸不想看。
勒戈雷好像喝得不少,有点摇摇晃晃,站在门口挨个送别男人女人,和贵客手拉手道别,站在小雨里送他们坐上车,当年送自己父母下葬未必有这么不舍。欧石南不想看,转开脸。
人走完了,勒戈雷仿佛一下酒醒了,他挺直背,转过身,看了一眼抱起手臂转开脸的欧石南。这个看不上一切虚与委蛇的人造人。
他们慢慢向回走,鲁基乌斯好巧不巧挑起话:“他想问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艾森。”
勒戈雷停下来,转头看欧石南。“不然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欧石南上下扫他一眼。“要杀了敌人,就要一条路走到底,不惜代价走到底。”
“他是你、我、鲁基乌斯的敌人,不是这个世界的敌人,凭什么我们恨他,其他人就要和我们一起恨?难道只要我们说‘来啊,杀了这个妄图统治我们世界的伪神’,然后人们就纷纷响应,放弃生活、工作、一日三餐、屋棚瓦顶、长命百岁,跟我们一起杀个神?联盟就在做这个,他们甚至要得不多,只是试图唤起人们的在意,人们在意吗?”勒戈雷冷笑,“换位思考一下艾瑞卡,谁在乎?不影响吃喝明日起床,谁他妈想当神有什么重要的?毁了外面一条素未谋面的时间线有什么重要的?谁在乎?”
欧石南盯着他。
勒戈雷继续说:“你以为人人都是我们吗?为了屁大点‘理念’就去死?神经病。”
鲁基乌斯笑起来。
欧石南问:“那你想怎么样?靠我们三个?”
“当然不,当然要靠这个世界的一切力量。当年我在火星的时候就发现了,当‘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人人都会开始行动,不需要什么理念,不需要什么理由。”勒戈雷说,“为了‘那个时刻’,为了人人动起来,我们需要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潜移默化的‘动员’,要带动一种集体感,要催生一种危机感,这绝不是指定一个敌人就能做到的。这点,联盟政府已经做了不少了。”
“什么是动员?”
“不安。就像炒菜时加火,才能让锅里的一切保持焦躁。这种不安现在还不一定针对厄瑞波斯,但总有一天一切会汇集流向他,因为他是‘最高的塔’。”
欧石南有一会儿没说话,又问鲁基乌斯:“你也是这么理解的?”
鲁基乌斯笑笑,和勒戈雷对视了一眼。
欧石南顿感沉重,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复杂,或许他必须要承认,所有人都比他想得多,他成长得不合逻辑,所以无法和人类相比。
勒戈雷伸手戳戳他的额头,笑着说:“不要皱眉了艾瑞卡,我们还有大事要做。”然后迈步向里走。
欧石南和鲁基乌斯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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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嘉塔终于见到了艾森,确切地说,远远地通过摄像头,看了一眼。
在那个占地约一个足球场的观察厅里,高耸的玻璃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摄像头,艾森坐在里面,穿着来时的衣服,在看一本书。他身后有个餐厅、一张床、一个卫生间,他在这个空间里行动自如,上百个人在离他千米的大楼的单间监控室里,透过摄像头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