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顿抬起头看看她,伸手叫服务员。
“你们叫他独派?”
“我不是你们学社科的,不了解派系,我们普通人看来,归根结底只有两派,合派认同‘联盟’,独派反对,要求各国独立。两拨人都斗了多少年了。”杜嘉塔其实并不在意政斗,她觉得好笑,“不过那小子长得好,颜值对公众来说也很重要,你们不该放他录像的。”
“已经不放了。”切斯顿又看了眼外面游/行的人,“审讯已经不公开了。”
服务员送来两杯红茶,杜嘉塔不安地舔舔嘴唇,盯着对面心不在焉的切斯顿,等服务员走后才开口。
“其实我找你,也和这个有关系。”
切斯顿把目光转回到她身上。
杜嘉塔说:“我想见一下厄瑞波斯。”
“如果你想参加审讯,可以递申请。不过他的审讯是热门,很多人……”
杜嘉塔打断切斯顿,“不,我被处分了,现在不够格递申请。我指的见他,可能要你通融一下,我知道你是观察团领导,你有自由见到他的权限……”
切斯顿已经张开了嘴,做出了准备拒绝她的姿势,杜嘉塔便加快了语速。
“因为我认为研究厄瑞波斯和研究‘米嘉’是完全不一样的路径,厄瑞波斯的秘密在于他是某种时空间扭曲出来的产物,绝不仅仅是生物体异化。”
切斯顿的话头突然停止了。
杜嘉塔便继续说道:“在你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他具有某些特殊功能?”
“这点大家都知道。”
“他的能力,一定是和时空间有关的。”杜嘉塔又舔舔嘴唇,为了争取观察厄瑞波斯,她只能将最大胆的假设先说出口,“或许,他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看到的时空间是会瞬时扭曲的,这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他可以看到所谓的‘过去’和‘未来’。”
切斯顿没有说话。
杜嘉塔紧张起来,刚才的结论只是她的推论,没有确凿把握,但如果厄瑞波斯身边的时空间会扭曲,没理由他看向外界不扭曲,这就如同水下人看岸上人有“变形”,不可能岸上人看水下人无“变形”一样。
切斯顿在好一会儿沉默之后,终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
“部分吧。他也不是全知道。”
杜嘉塔松了一口气,她试探着看对方。“假如我能够现场看到他,一定会有进一步的发现。”
切斯顿又沉默。
“我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空间物理学家,我……”
切斯顿盯着她,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杜嘉塔收了声,深知他是聪明人,该合计的事他自会合计。
“你玩扑克吗?”切斯顿往茶里加糖,“你这样的人我们叫做‘Wild card’。”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当做ACE用。”
切斯顿没说话,搅着杯子,但精神倒是集中了很多,看得出正在筹算。杜嘉塔没什么把握,但为政府办事,人人都揣着点心思,藏着点关系,她虽然不知道切斯顿的盘算,但切斯顿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身边说不定还真缺几个有用的人,酒囊饭袋在现在这种好时候是最多的。
“现在是个敏感时期。”切斯顿开口了,“有些人别有用心,想把科学问题包装成一场政治阴谋。就像你说的,独派虎视眈眈。”
杜嘉塔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但她没有做声。
“厄瑞波斯这个人、这件事甚至都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了。人们有很多抱怨和其他关心的问题,在当下强调厄瑞波斯事件的时候,他们反而越发厌恶,认为有更重要的事该去做,而不是纠结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哗众取宠,招摇过市。”切斯顿摸着下巴,“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时间线探索工程耗资巨大,收益甚少,联盟军队连年缩编,为了经费,只要地方交编军费就对地方军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红血人近年来在社会中也越来越受孤立,他们多不与外人通婚,圈子小又排外,资源不共享,还偏偏到处走动,落地生根,做生意很有头脑,容易发达,普遍颇有财富积累;再加上各地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兴起,部分人坚持本土语言,反对世界语普及……联众同盟本就是危机下的产物,一个诞生于特殊时代的特殊联盟,一个‘非常规、非常态’的存在,如果要让它继续存续,就是在要求一个人人自危的世界存续……”切斯顿说到这里停了停,补充了一句,“有些人在这么说。”
杜嘉塔不说话。
切斯顿看她。“你有能力找到真相吗?”
杜嘉塔回答道:“我知道我肯定能研究出厄瑞波斯究竟是什么东西,至于‘真不真相’,这不是我领域,我不了解,说真的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