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疲惫地摘下对讲机,跟安德烈打了个招呼。安德烈在门口的打卡器拨了钟,拿上他的耳机,塞进耳朵,挑出一根细短的警棍,撩开西装下摆,塞在白衬衣和黑西装裤卡出的腰后的凹陷。
羊驼大悟:“哦,原来你是保安。”
安德烈咬着烟笑:“猜对了宝贝。”
他推开门,扑面的喧闹声浪汹涌而来,羊驼甚至朝后飘了飘。安德烈熟门熟路地走向拳台的西南后角,向四周环视了一圈,把脚边的酒瓶踢开,站直了身子。
场内的一场比赛正临近结束,裁判趴在倒下的拳手旁边,声嘶力竭地数秒,那倒了的拳手胸口贴着黏滑的地板,嘴里咕嘟嘟一停一顿地冒着血,试图睁开一只肿得如同气球一样的眼。另一个还站着的,是个巴西人,正在绕着拳台撞围绳,挥舞着手臂接受着全场的欢呼,拽着围绳站上去嘶吼。场面热闹非凡。
安德烈看了眼那个倒地起不来的拳手,摇摇头。对一个已经约好作弊赢的人来说,这个赢家下手过于狠了。
裁判数完了秒,比了个叉,哨声和铃声一起响起,紧接着便是全场交错的嘘声,人们把没喝完的酒倒在地上,鞋在酒里蹭了蹭,吐口痰才满意,又站起来把输了的拳票扔得满天飞,没有目标地破口大骂。
安德烈盯着拳台最近的那几个人看,这群一直以来以坑散客的钱捞金的掮客,正在互相凑在耳朵边说话,刚才那场他们赢了很多,笑眯眯的脸和后面的酒鬼们天壤之别。
安德烈在这时收到了耳机的消息,那边叫他:“安,你去一趟九号更衣室。”
安德烈看了一眼正在拳台一角休息的巴西人:“怎么了?”
“上一届的冠军要上了。”
主持人站在拳场中央,拉过从天花板上吊下的话筒,贴到嘴边,舞动手臂:“女士们,先生们!喝光你的酒,攥好你的票,他——即将登——场——!!”
场内的观众兼赌徒一点即燃,嘶吼着喷出口水,汗涔涔的手把拳票泛着油黄色,汗臭味在场内传递,这是今晚的重头戏,今晚的最后一场比赛,挑战冠军的终极对决,满场赌徒的最后一场必输之局。
“三届AE BOX冠军、野蛮赛场的王者、最短KO记录保持者,小个子,强心脏,死神的拳头!”主持人喊得满脸通红,啦啦队的女人上场来扭屁股,她们嗑了药,扭得毫无规律但激情十足,在一阵阵口哨声中头晕目眩。
安德烈转身去休息室,听见后面喊得惊山动地的一声:“杀——人——蜂——!!”
安德烈吹了声口哨:“艺名不错。所以要做什么?”
耳机里回他:“别让那人上场。”
“怎么,他不配合打假拳输给巴西佬?”
“少管闲事,找你来不是让你提问题的。”
安德烈挑挑眉毛,掐断了通话。
他沿着廊道走,转弯进了休息区,这里的过道上挤着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拽低胸罩,正拎着酒敲开不同拳手的门,被一双双粗壮的手臂拉进门内,欢声笑语掩在门后,水粉香气荡在门外。
安德烈从女人堆里挤过去,发现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男人夹在其中,他多看了几眼。
安德烈在九号门口停下来,敲了敲,还没开口就听见里面有个很年轻的声音说:“我不需要,说过了。”
安德烈凑近门:“该你上场了。”
里面的人拉开了门,安德烈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儿,爆炸头,粗眉毛,古铜色的皮肤,个子挺低,但眼神倒很亮。
男孩儿还穿着外套,别着的铭牌上写了他的名字,“阿斯”。
安德烈朝前迈了一步,阿斯给他让路,往后退了退,安德烈反手关了门。
阿斯准备脱外套:“不用进来,我现在就去。”
“哦,那个啊,”安德烈靠在门边,“你不用去了。”
阿斯一愣:“什么意思?”
安德烈用食指挠了挠脸颊,抱起手臂:“你不打算输,就只能弃权了。”
阿斯微瞪着双眼:“你是来‘劝’我弃权的?”他说着打量了一下安德烈。
“你也可以这么想。”
阿斯冷静下来,他咬了咬牙,又问:“那你要劝不住呢?”
安德烈越过他朝下面的拳击场看了一眼满场要欢呼的巴西人:“他赢不了你的。”
阿斯往前走了一步,拽着自己手上的绷带:“让开。”
安德烈看他:“不行。”
阿斯笑了:“你不知道我赢过多少个你这种个头的人,你以为我个子小就打不倒你吗?”
安德烈歪歪脑袋:“别去了,等下会有人来把钱送给你的。”
阿斯烦躁地挥了一下手臂:“你懂个屁!我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