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了,神了,这个人的手法,落子毫无规章,像是随心所欲一般操控着棋局,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赢了棋。”
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青袖见苏荷这般专注,于是扯了扯她的衣角,“娘子,您看得懂吗?”
苏荷摇头,“我哪儿看得懂呀。”
“那您还在这儿一直看着?”青袖不解道。
“阿爷也时常下棋,我只是好奇这琴棋书画里的棋,究竟有什么奇妙之处。”苏荷说道,“不过这个人,确实厉害,连续赢了十几个人还能这般从容。”
“娘子,您说要是李郎君在,能不能赢他?”青袖小声问道。
苏荷揣着手思索了片刻,说道:“她那个人啊,平日里像个闷葫芦,可心思却藏得极深,他们不是常把朝政当做棋局么,她心思那么缜密,又狡猾,就算是掌棋之人也不奇怪吧。”
“让王某来会一会阁下。”人群中,一个穿褐色圆领袍的男子走上前。
二人相互作揖,“请。”
“请。”男子坐下,开始对弈。
“王某下棋多年,也曾与大唐最厉害的棋手对弈过,阁下先请。”
“那在下便不推让了。”假面遂执黑棋先行落子
“这人怎么落子天元啊?”众人大惊道。
“《围棋赋》曰:保角依旁,不抢星位而落子天元,这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众人看着他怪异的手法,纷纷感到不解。
然这一局棋,一下便是整整一个时辰之久。
——西市——
苏荷早已回到西市,觉得十分无趣的说道:“棋逢对手,竟能下这么久,我倒是挺佩服他们的,两个人像块木头一样,一坐就是一下午,围棋的攻杀,哪有战场上的痛快,倒不如出来走走,感受这天地的辽阔。”
----------------------------------
——雍王府——
“啊啾!”李忱举起袖子侧身打了个喷嚏。
对坐的京兆少尹、雍王傅褚廷桧放下手中黑子问道:“雍王这是怎么了?”
李忱拿过侍女奉上的巾帕擦了擦鼻子,回道:“兴许是昨夜着了凉。”
“如今已经是八月中秋了,天气转凉,雍王当要多多注意些才是。”褚廷桧说道。
李忱点头,从棋盒中夹起一颗白子落下,随后眯着眼睛笑了笑。
师徒二人对弈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分出胜负,褚廷桧见棋局,摸着胡须大笑道:“雍王的棋,刚柔并济,心思缜密,攻守有道,如今连老朽也是输多赢少了。”
“学生的棋,都是老师所教,是老师教得好。”李忱道。
“说到这棋,最近老朽去京兆府公廨处理政务时,总能碰到一个棋士,在光德坊设局,引无数人围观,几乎没有敌手。”褚廷桧说道。
“哦?”李忱有些好奇,“连老师您也下不过?”
褚廷桧摇头,“以一子落败,但败,便是败了。”
“看来高手,都隐匿于坊间。”李忱笑着说道。
----------------------------------
——长安县·光德坊——
夕阳斜入凉亭,围观的人越来越来,最终向他挑战的褐袍男子也以落败告终。
男子看着棋局,直夸其神,“先生的棋,真乃高人也。”
“阁下过誉了。”假面笑道。
“先生以黑子先手,却落子天元,在根基不稳之下,却仍然能够从容赢棋。”男子随后起身拱手,“在下户部郎中王瑞,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围棋,某想与先生交个朋友,切磋棋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设局的男子笑了笑,拱手道:“承蒙王郎中看得起,在下邢载,能与王郎中结交,是邢某荣幸之至。”
“京兆尹王珙是某的兄长,他也爱下棋,某来寻兄长的,却意外碰到邢兄,酒逢知己千杯少。”王瑞心情十分激动,相见恨晚,“等过一阵子兄长闲下来,我便于你引荐,他一定也同我一样喜欢邢兄。”
“京兆尹王珙,可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邢某只是一介布衣,岂敢高攀。”邢载有些为难道。
“哎,咱们以棋会友,扯官场之事作甚。”王瑞说道,“况且邢兄棋艺绝伦,若不是邢兄让着我,适才那棋,我早就败了,邢兄又岂能妄自菲薄呢。”
“邢某看得出来,王郎中对围棋的喜爱,似乎更甚仕途?”邢载道。
听到此,王瑞挑眉叹道:“倒也不是,只因如今朝中的升迁,全凭右相一人,我兄长虽身居高位,却也不得不依附右相。”
“不瞒王郎中说,邢某本也是有一腔为国的热血,奈何官场太过黑暗。”邢载叹气,将脸上的假面取下,“天圣五年,我以潭州解元赴京参加省试,本有望入仕,奈何当时是李甫坐镇门下省,寒门无望,害我落榜,我因落榜而沉溺酒色,醉酒后不慎烫伤,再也无缘贡举,然如此朝堂,就算我入仕,也只能任人摆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