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娶妻的裴宁也是独自一人,一身绿袍在朱紫当中很是显眼。
“今日麟德殿是端午宴,圣人只不过是想缓和朝廷紧张的气氛,而举行的一场家宴罢了。”裴宁从旁说道。
裴宁作为新人刚任职不久,加上官职小,在朝堂上说不上话,因此群臣并不知道,他是站在皇帝身侧的改革派。
“怎么看都不像是家宴。”有大臣反驳道。
“那又如何?”裴宁官虽小,面对这些朱紫却是不卑不亢,“圣人的意思,是让诸位公卿携带家眷,父母妻儿,皆为家眷,都是诸位至亲至爱之人。”
“在所谓的规矩前,难道连至亲都可以舍弃吗?”裴宁质问道。
“祖宗之法不可废,况且遵守祖制,并非就是要舍弃至亲。”身穿绯袍的左谏议大夫崔玄明与裴宁对峙道。
裴宁看着这些虚伪的仁人君子,他们不愿打破对自己有利的规矩,甚至是在至亲身上,也不肯让步。
“阿爷,皇宫好大呀。”
但并非所有官员都是如此固执,面对皇帝的恩赏,他们欣然接受,并且带着从未踏入过宫城的家眷,来到了这座,普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权力中心。
官员抱着自己的女儿踏入殿院,见到同僚后才放下。
五六岁的女孩儿很是懂礼貌的向一众叔伯行礼,“诸位伯父好,端午安康。”
当看到有官员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入殿时,那些迂腐守旧之人,却又面面相觑。
因为官员的女眷们在内宅,常会聚在一起,所以消息也是互通的,这些守旧之人,还不乏惧内者,以理由搪塞妻女,独自赴宴。
从出生,他们便离不开妇人,却又不允许她们获得平等的机会,于是便从思想上禁锢,用规矩束缚。
清晨的阳光洒照在麟德殿的砖瓦上,殿前的黄土已被修得平整,宦官们将数十匹马牵入殿前围起的筑场。
随着宗室以及官员不断入内,麟德殿也变得越发嘈杂。
然而事情过去这般久,文官们仍在议论女子入学馆之事,他们迫切想要说服皇帝收回此命,以防范未知的风险。
“崔相,您是国舅,圣人不愿听我等,难道崔相也无法吗?”一众绯袍看着低头盘坐的紫袍。
崔裕依旧沉默,就连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外甥究竟想要做什么。
明明已经站在了最高处,可是所行之事,却是在动摇自己的地位,崔裕怎么也想不明白。
崔裕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跟着百官一同反对皇帝,毕竟龙椅上坐的,是自己亲妹妹唯一的骨血。
“圣人至!”周世良的声音传入殿外。
百官们纷纷停止议论,拉着家眷整齐站立,李忱踏入麟德殿。
群臣跪道:“陛下万年。”
李忱走到御座上,看着殿内的百官以及一众内命妇,“平身吧。”
“谢陛下。”
“今日端午,只谈节庆,勿商政事。”李忱提醒群臣道。
“喏。”
等到坐下,那些从未近距离观看过皇帝的女眷这才敢抬眼偷偷观摩。
她们打量着皇帝的容颜,“圣人是仁宗皇帝的亲叔叔,可看着好生年轻。”
“虽是叔侄,但圣人只长先帝一岁。”官员们回复着妻子。
“阿爷,圣人长得好好看。”刚至及笄的小娘子,额间还贴着花钿,皇帝的容貌,惊艳了众人。
她们没有见过仁宗,所以才会这般惊讶。
绯袍官员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他回头看着女儿,急忙打消她的花痴,“乖女儿,可莫要有这种念想。”
“为什么?”小娘子不解。
“咱们圣人的皇后,可是那位镇北王。”官员向女儿解释道,“想当初…”
“皇后殿下至!”随着一声通传,官员的话也被打断。
然而群臣并没有在大殿正北处见到皇后,“皇后殿下呢?”
就在他们迟疑时,苏荷骑着马进入了筑场,身后还跟随着一队击鞠的娘子军。
“听闻皇后性格似男子,无拘无束,如今看到,果然风采不假。”
“或许,这才是女子应该有的样子。”
“若能推倒重来,又有多少不羡慕,不想成为皇后殿下这样洒脱的女子呢。”
一些妇人的看法与那些守旧的官员恰恰相反,但也有一些人,安之若命。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如皇后殿下一般的,万千人中能找到几个,女子本就体弱,何故逞强呢。”
“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没有希望尚且要一博,更何况是有呢。”
“身可不由几,是为世俗所迫,可若是心也从了去,那么这世间,何处可得光明与解脱?”
几名志同道合的官员坐在了一起,他们看着筑场上的皇后,眼里一阵愤怒,“圣人如此纵容皇后,身为国母,竟在这麟德殿的宴上如此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