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子在皇城脚下赐了一座并不算大的宅子,加上魏莹的坚持,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裴宁之事终于告一段落,解决了儿女私事,心无旁骛的裴宁开始上任。
李忱也决定正式开启新政,朝中旧党势力依旧很大,所以李忱并没有操之过急。
而是一点一点试探,从细微之处着手,乃至渗入。
裴宁对李忱自是忠心耿耿,而令狐直因为儿子之事,也对君命唯命是听,凡是诏令,由门下省审核复议,除了中书行书不当外,令狐直从未行过封驳之权,也就是从未反对过皇帝的政令。
令狐家几代人为相,积累起的声望与人脉,在朝中影响极大。
科举舞弊之案,对于想要改制的李忱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元兴二年夏,皇帝宣布政令,由户部拨款,命天下各道增修学馆。
此令朝中没有异议,直到学馆修成,皇帝的一道新圣旨,让朝堂炸开了锅。
“自古以来,女子受学,多在家中,由父母招请教授先生,而由朝廷建立的学馆,乃是出生徒之所,科举取仕有二,一为乡贡,二为生徒,成为生徒便有入省试的资格,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女子也能参与科举,从而入仕。”
“荒唐,荒唐!”
作者有话说:
第253章 风定长安(二十七)
“圣人兴办教育, 修建学馆,乃是为民为国之幸事,自古以来, 未有女子入学堂者, 孔圣人三千弟子,也未曾有女子。”
李忱冷着一张脸, 质问道:“难道朕的子民,只有男子吗?”
“圣人是君父, 天下百姓都是圣人的子民,然而历代君王,从未更改过这受学之制, 圣人今日突然下诏更改, 而未与臣等商议,是否过于草率?”
李忱倚在御座上, 看着满堂朱紫,“你也知道,那是历代君王, 那么, 你又是哪一朝, 哪一代的臣子呢?”
“如果你想追寻先皇,以及先皇之旧制, 朕不阻拦。”李忱又道, “今日你便可递交辞呈,朕绝不挽留。”
老臣们振振有词的反驳着李忱, 然而一但涉及到己身利益时, 便纷纷退缩。
但仍有一些不怕死的书生, 他们熟读儒家经典, 作为得利者,又怎愿让步。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者《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这些话术,出自女诫,由女子所编,李忱自然看过,如今从男子口中说出,变得更加理所当然,李忱只觉得刺耳。
这还只是新政的初步试探,却不曾想这群得利者的防备之心竟如此之强。
新的思想,与自由的气息,似乎绝不能够在这里出现。
一但更改制度,世间原有的秩序便将被打破,那些由既得利益者所定的规则也会被颠覆,利益便将受损。
所以他们反对,而他们反对的原因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所定的教条被颠覆后,便失去了主导。
人性的贪婪,使得到利益的人,永远不会止步于眼前之利,他们不断的索取,想要得更多,又怎会做出让步呢。
当第一个儒生不畏惧生死而站出来反驳与理论时,那些年轻的儒生也都站了出来。
他们抱成一团,用所学的儒家经典来争论,用所谓的道义来保全自己的利益。
李忱坐在御座上,就连作为帝国的实际掌权人,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
可这样的压迫已经持续了上千年,李忱用了三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现在,乃至以后,数百年上千年,恐怕都不会再出现,有如此地位,且想要为女性开辟一片天地的人了。
李忱深知,如果她无法坚持下去,那么处在这片天空下的女子,将永远无法看到朝阳。
她们活在,并遵守着男子定下的教条之中,只能够认同,且不允许出现任何反声。
久而久之,这种不公平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面对群臣的言论,皇帝的脸色很是难堪,而令狐直与刘曾儒两位在朝中有地位的皇权派臣子,在此时也不敢发声了。
一是争论不过,二是他们从心底也不赞成皇帝的做法,只不过碍于皇帝对他们的恩宠,便不敢说出自己的立场罢了。
裴宁身为左史,位御座左侧,他看着被众臣抨击得快要气昏头的皇帝,深知新政的试探有些操之过急,毕竟皇帝刚刚登基没有多久,除了令狐直与刘曾儒以外,在朝的文官中,并没有多少心腹与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