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朔方一路而来,所遇部队,皆是团练兵与蕃汉边军,虽是正规军,却算不上是精锐。”苏荷又道,“诸位可知道陆善在范阳筹谋了十余年,训练了一支叫做曳落河的精锐之师吗?”
“曳落河?”这些朔方军的将领,还未曾与陆善交手过,自然也没有接触过这支部队。
“曳落河在突厥语中是壮士的意思。”这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右骁卫将军浑进突然开口出道,“陆善是胡人,大概也是胡言的意思,壮士在部落中,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其身材魁梧粗壮,臂力惊人。”
浑进的话让众人震惊,“以一敌百?”
“我朔方军连年作战,士卒皆是勇士,就算所谓的曳落河再强悍,面对正规训练的兵卒,也无法以一敌百吧?”有汉人将领提出了疑惑。
“浑将军说得没有错。”苏荷道,“天圣十一年的上元节,长安发生兵乱,我亲眼所见,陆善的女儿带着十几名壮士,阻拦了叛乱的禁军数百人。”
那夜,若不是陆善的女儿,李忱与苏荷几人,恐怕就要命丧于叛军手中。
如此,众人便更加震惊与忧惧了,“那这样说来,陆善之所以能一路打到洛阳,是靠的这支人马。”
苏荷点头,“我今日说出来,不是想动摇军心,而是想要提醒诸位,莫以小胜而沾沾自喜,行军作战,切勿生轻敌之心,就算多敌军数倍的兵力,也当谨慎行事,确保以最小的伤亡与代价取得胜利,叛军为何在后来面对朔方军时节节失利,除了我军骁勇强悍,更是因为他们轻敌,以为以多敌少,便能胜利在握。”
众人心服,纷纷叉手道:“王妃所言极是,末将等愿听调遣。”
苏荷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得到父亲的点头后,开始讲述自己御敌的对策,“博陵郡为叛军所占,但是叛军的屠城之举,已经遭博陵百姓痛恨,故而我们将破敌之地选在博陵,将大军屯于恒阳县,有嘉山为阻,以退为进。”
“恒阳县?”众人惊疑,围攻博陵郡的叛军十余日,很少有人注意恒阳这个小县城。
“恒阳在太行山之东,多为山地,沟谷纵横,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山高谷深,山坡陡峻,极适合藏兵伏击,易守难攻。”随后,苏荷拿出一张连夜取来的羊皮,为恒阳县公廨内的地形图,虽有残缺,但依旧能看得清晰,“进可攻博陵,退可回常山。”
众将见恒阳县的山地地貌,“这不就是一个天然的防守战场吗。”
李光必突然醒悟,“原来上次围攻博陵数日无法攻取,王妃与浑将军突然离军,是去查看定州的地形了。”
只有苏仪明白,苏荷心中所想,乃是希望朔方军可以全胜,从而取得声望,以应对日后长安可能发生的变故,才如此谨慎与小心。
对于女儿不爱红装爱武装,以及军事天赋与才能,苏仪是极其认可的,并在实战中展现出来后,也是持支持的态度,作为苏荷丈夫的雍王都给予了苏荷全力支持,那么作为父亲,便没有理由埋没自己的女儿。
天圣十五年五月,盛夏,苏仪率军出常山,屯兵恒阳,燕军得知后,率军来袭。
然恒阳县山高坡陡,唐军藏于山林之间,待叛军进入时忽然发动偷袭。
山间巨石滚落,叛军惊恐不已,即便是曳落河,在面对这种天然优势上,也无法抵抗,于是只能撤军。
苏仪站在高山之上,观看局势,见敌军撤退,于是当即下令追击。
沟谷的瀑布被叛军的血水染红,连山中的野兽都吓得惊慌逃窜。
叛军落荒而逃,短时间内无法再攻恒阳,施寺明便下令屯兵休整。
然而唐军却不给叛军任何喘息与注意的机会,每到入夜便安排数百骑兵为一组,轮番夜袭敌营。
唐军的突袭,让叛军苦不堪言,军中怨声载道,相持了数日之后,叛军已被唐军扰得疲惫不堪。
苏仪与李光必见时机已到,于是率领大军灭敌。
是月下旬,唐军与燕军大战于恒阳县嘉山。
作为朔方军的主帅,苏仪与李光必亲自领兵,叛军更加畏惧,怯战者过半。
面对唐军的攻势,燕军溃不成军,即便有一万曳落河,却依旧是处于下风,施寺明见燕军中有逃兵,于是命人阻拦,并将后撤者斩于马下,以告诫震慑逃兵。
“将军,我军连日遇袭,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为今之计只有撤出恒阳县再做打算。”部将劝告道。
施寺明不是不知唐军的攻势之猛,然而自己与朔方军对峙数月却未曾一胜,如今有五万援军加上曳落河,自己还是不敌,若就此回去,免不了要遭受处罚,而以陆善的脾气,自己恐怕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