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从一处渡口租来了一条带船屋的小船, 将船靠岸后, 苏荷先将李忱抱上船,轮车则由青袖与文喜合力抬起。
今夜的月色, 不用掌灯也能看清近处的人脸, 青袖便将灯笼挂在了船头。
文喜摇动船桨, 向姑苏山游去, 与苏荷一同在朔方长大的青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湖,比长安的曲江池还要宽广上数倍,她坐在船上,连声感叹,“这湖好大啊,都看不到尽头,湖上还有好多游船。”
乌栖曲的歌声传入船内,青袖听着歌声,忽然指着远处如长龙一般的船队,“那是什么?”
李忱看了一眼船只的数量,以及方向,“往运河去的,应该是华亭县的运盐船队。”
“华亭县?”苏荷愣道,因为安定郡也有个华亭县,然而安定郡在关内道,属雍州范围。
“此华亭乃姑苏华亭,而非安定华亭,是天圣十年,吴郡太守上奏,割昆山、嘉兴、海盐三县所设立的新县,辖十乡,故而设县之时即为上县。”李忱解释道,她看着船窗外那有序游离的船队,“这里,可是一个好地方。”
“依山傍水,东面便是大海,舶来海运,的确是个好地方。”苏荷从旁道。
离盐船船队不远处有一艘画舫,船队在经过这艘画舫时,船队上负责监运嘉兴与华亭的盐官还特意下令停船。
“赵使君。”盐官向画舫上一名绯袍官员拱手行礼,态度颇为恭敬,“华亭县白砂乡徐浦场,本月海盐共三十万旦,请使君查验。”
官员站在画舫上摸着花白的胡须,客气说道:“诸位不分昼夜运送官盐,着实辛苦。”
“都是为朝廷为圣人办事,不敢言苦。”盐官道。
官员挥了挥手,手下侍从便用一块木板搭桥,从画舫上运了几坛酒过去,“本使自掏腰包,犒赏诸位兄弟,不过运盐责任之重,可莫要贪杯。”
盐官高兴的谢道:“谢使君赏赐。”
船队停下将近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送酒犒赏时,官员并未忘记亲自登船检验,核查无误之后方才放行。
此时李忱的船也接近了船队,“他们怎么停下来了,还有一艘画舫。”
仔细检查之后,官员从运盐的头船上走下,就在走到临时搭建的木板上时,湖面突然刮起大风,船只摇晃,使扶持木板的侍从未能站稳,而原本靠近的两艘大船也渐渐远离,木板随船体摇晃得厉害,站在木板上摇摇欲坠的官员当即趴下不敢再向前半步。
“使君!”
“不好。”
就在官员想向前爬时,搭在船上的木板突然腾空落下。
恰好李忱的船只经过,本在摇浆的文喜,反应极为迅速,趁官员尚未坠落,还趴在木板上时,便借助船杆飞跃,一手拽住官员的衣襟,另外一只手则攀在画舫舫沿上的栏杆上。
此时苏荷也将船划到了他们的下方,众人惊慌失措的将文喜与官员拉上船,好在官袍结实,才使官员免于落水。
官员上船后,吓得两腿发软,而那些侍从更是连连磕头,“使君饶命,使君饶命。”
“罢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怨不得你们。”官员虽害怕,但并未随意降罪,随后起身朝文喜谢道,“多谢这位小郎君出手,救命之恩,赵某定当答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文喜挥挥手道,说罢,便转身离开。
“小郎君这就要走吗?”官员追上前,“赵某还未答谢。”
“我家郎君今夜还有要事,所以我不能久留。”文喜解释道。
“郎君?”官员他打量着文喜,“以小郎君的仪表以及身手,若非将门也应是世家子弟出身,能让您这样的人跟随,想来那位郎君应是身份不凡,不知小郎君可否告知赵某名讳,家住何处,将来好做报答。”
“某姓杨,字文喜,华阴郡人士。”文喜回道。
“弘农杨氏?”官员大惊,脑海飞快转动,弘农华阴杨氏乃关陇世族,能以世家子弟为随从者,必是大人物,遂望向画舫外的小船,“能以弘农杨氏子弟为从,不知小郎君可否为赵某引荐那位郎君?”
“你想见我家郎君?”文喜回头打量了官员一眼,旋即跳下船,“待我问问。”
李忱与苏荷坐在船上等候,文喜归来后,便向她们转达了官员的请求。
李忱听后,便道:“你救的,是吴郡太守赵居仁。”
“吴郡太守、江南采访处置使赵居仁?”文喜也有些惊讶,这才想起来那官员的绯袍与金带,“怪不得船上的人称呼他为使君。”
“他可是朝廷要臣,一人手握江南道的生杀大权。”李忱说道,“不仅如此,赵家兄弟七人加之其父,共八人,皆登进士,时人称之为科第赵家,赵居仁长兄于天圣九年病故,生前任国子监祭酒,门生故吏遍布,其弟赵颐仁曾为安西副大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