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救人,如何是争斗了。”苏荷有些生气,她看着道貌岸然的纪明,“先生既然在这里义诊,便说明先生有济世之心,不问出身,这是先生自己的规矩,而今有病者求医,先生却拒之门外是何道理?”
周广不语,苏荷又道:“先生究竟为何不敢救,就因为她是圣人之子?即便她是皇子,先生救了又如何呢,这几年,先生与周神医是否去过关中与中原呢,大唐如何,天下如何,您今日若不救她,于弃天下人无异。”
周广自然明白苏荷的意思,而苏荷之所以如此说,便是感知纪明与周广师徒似乎知道一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抗拒。
能通过苏荷的简单叙述就知道病者是皇十三子,这对师徒与皇家的渊源一定不浅。
周广长叹了一口气,以苏荷强硬的态度,今日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师父说的果然没有错,该来的,终究会来。”
苏荷见纪明如此犹豫,旋即屈膝跪下,“苏荷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今日,恳求先生出手。”
周广连忙弯腰扶起苏荷,“有因必有果,这因果,师父早就算到了,既然逃不掉,那便只有坦然接受。”
“因果?”苏荷不解。
周广没有解释,而是跪坐下在药方上写了两句话交给苏荷。
苏荷接过,“望日月圆时,姑苏台上见。”
“十五日月圆之夜,亥时一刻,人定之时,请娘子带上病者,于姑苏城外的姑苏台上等候,登姑苏山时,请游船经太湖绕行。”纪明说道。
听到周广的解释,苏荷激动的热泪盈眶,旋即叉手答谢道:“多谢先生。”
----------------------------
——寒山寺——
苏荷半夜起身离开,动静虽小,但又如何瞒得过并没有深睡的李忱,然而李忱起身后并未追上前,只是静坐在禅院中等候了一夜。
“娘子去了通玄寺。”回到禅院的文喜说道,“小人打听过了,今日是初一,每月的初一与十五,通玄寺都会有一个神医入内,免费帮人看诊,那神医不是别人,正是…”
“是鬼手神医周广周先生吧。”李忱说道。
“郎君怎么知道。”文喜摸了摸头。
“吴郡的医者,能被称为神医的就只有纪明,”李忱说道,“然纪明老先生年事已高,不可能每月都下山,那么这个神医,自然就是他的弟子,七娘是去替我求医的。”
“郎君既然知道王妃是去您找神医的,为何不追上去呢?”文喜不解。
“早在她说要来苏州时,我就猜到了,纪老先生与其徒的医术,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令也望尘莫及,开皇年间,纪老先生在太医院问诊,其医术之高,广为传颂,她一定是听到了宫中太医聊天时说的话,所以才想要来苏州,她不与我说,定是要给我惊喜,但是…”李忱语塞,“她不知道我与纪老先生相识。”
咚!
苏荷踏入禅院,正逢寒山寺的钟声响起,声音盖过了她入内的脚步声,“我当然知道你认识周神医。”
李忱回过头,恰逢风起,飘落的花瓣翩翩起舞,她坐在满地桃花中,看着风中穿过漫天花雨的人向她走来。
文喜朝苏荷叉手,“王妃。”随后识趣的离开了禅院。
苏荷朝李忱走来,“纪周两位神医成名于宫中,既然宫中有如此多关于他们的医术传言,尤其是太医院,那么身为十三皇子的你,又岂能不认识。”
“你既然知道有这样一位神医,却宁愿忍受折磨,也不肯寻医,这背后一定有原因。”苏荷又道,“起初,我的确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旋即将周广开的药方给了李忱。
“但是周先生的话,让我不得不猜疑,你与神医之间是否有过往,以及他不愿替你医治,是不想再参与朝中的任何事,那么之前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是否与他有关呢,在我的再三恳求之下,周先生终于妥协,但他说这是纪神医的因果。”苏荷继续说道,“什么样的因果,让一个病者不肯求医,医者不愿医治呢?”
“即便查出了当年的真凶,并非皇帝所为,可十三郎对皇帝的憎恨却没有减少分毫,我隐约能感觉到,你对他的恨意反而越来越深。”
李忱看着手中的药方沉默不语,“有的时候,你会好奇真相,从而过度追究,当你寻到线索有了眉目之时,又会恐惧真相。”
听到李忱的话时,苏荷大概猜到了,关于李忱的腿,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隐情,然而她却不敢点破,“你既然知道我来苏州的目的,是你不愿面对的事,为何还要答应呢。”
“但有些事情,总要面对,”李忱说道,“不亲耳听到的真相,岂能叫做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