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郎啊。”冯力半眯着眼睛。
温冀遂将冯力扶至上座,“温冀可是扰了冯爷的清静?”
“刚好睡醒。”冯力笑眯眯说道,“你就来了。”
“没有扰到冯爷歇息就好。”温冀言语恭敬,随后退到一旁。
“老朽还要恭喜温郎复职回京。”冯力道。
“这都离不开冯爷的栽培与提携。”温冀又道。
“温郎今日到老朽家中来?”冯力看着温冀问道。
温冀随后将置于地上的一只箱子吃力的抱起,看样子似乎还有些沉重,他将箱子置于冯力身前的案上,随后打开,“这是东平郡王的一点心意,还望冯爷笑纳。”
箱子中装的全都是奇珍异宝,其中玉石的质地,比上次陆善进贡皇帝的还要好,这一箱珠宝,足可在长安买下一座带园子的大宅了。
对于送礼,冯力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且无论是什么人送的,他都照收不误,今日这箱珠宝,自然也不会例外。
“东平郡王?”冯力有些意外,他看着温冀,笑眯眯道,“老朽怎记得温郎是被右相召回复用的,老朽还以为是右相让温郎来的呢。”
冯力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是在嘲讽温冀的两面三刀,温冀自然也知道,但在权力面前,他不得不低声下气,“东平郡王与右相虽有不和,然他们对于冀而言,却是都有知遇之恩,温冀人微言轻,只能于夹缝中求存,谁都不敢得罪啊。”
冯力听后,长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
温冀将珠宝奉上,随后还献上了自己的那一份,“东平郡王任边将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这您是知道的,如今张公做了右相,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间的矛盾便也越来越深,而右相在朝,亲近圣人,东平郡王在边镇,常年见不到圣人,这对于东平郡王是十分不利的,契丹人与奚人又是不讲信用之徒,所以东平郡王对于东北的防守一刻也不敢松懈,东平郡王不希望二人之间的争斗上升到国事,便想请冯爷在圣人跟前调和,莫要让谗言误了国。”
“东平王与右相的事,不光老朽知道,大家也是明白的,还请东平王放心。”冯力又道,“右相已是权重,边镇不可能再放任,这也是大家重用陆节度使的原因。”
听到冯力的话,温冀松了一口气,“多谢冯爷提点。”
冯力随后起身,负手说道:“东平王的忠心老朽与大家是信的,然而天下人信不信,老朽就不知道了,人在做,天在看,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温冀,明白了。”温冀叉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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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圣十一年盛夏,雍王携妻离京,前往雍王妃本家探亲。
离京前一日
李忱在书房整理书画,苏荷则在卧室中整理要带走的衣物,又分别向陈长史以及十一娘交代府中大小事务。
书房内,小白慵懒的躺在窗口,李忱将一卷卷竹简装进箱中,很快就装满了一大箱,而后开始装印刷的纸书册。
“郎君。”已经准备好随行衣物的文喜,急匆匆来到书房。
“怎么了?”李忱继续忙着整理。
“是范阳传来的消息。”文喜焦急道。
李忱抬起头,但也只迟缓了片刻,她推着轮车,将怀中堆起的书,平整的放入木箱。
文喜便继续道:“范阳节度使陆善在雄武城私自藏甲兵数万余,又与朝中官员勾结,牧场里驯养出来的好马,如今全都进入了陆善的帐中。”
然而李忱却依旧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自己的事务,文喜有些不理解她云淡风轻的态度,“郎君让我派人监视,而今知晓了陆善的狼子野心,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陆善有野心,朝中很多人都知道。”李忱回道,“但是天子不知道,天子只会以为这是李甫死后,陆张的党争。”
“那咱们就这样放任吗?”看着收拾行李似要逃避的李忱,文喜疑问道。
“我要做什么呢?”李忱停下手反问,“陆善在范阳与平卢经营了多年,那些地方早就改姓陆了,麾下的将士也只知东平王而不知有朝廷,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改变东北的局势了。”
文喜皱起了眉头,陆善得宠受到重用时,他不过只是个在长安街头打闹的纨绔少年,而李忱则受困于宫中,对外朝事,浑然不知。
而今,以异性将领封王的陆善,说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也不为过。
“您为何一点也不担忧?”文喜呆愣的看着李忱。
李忱从书架中拿出一本书,恰好是《庄子·内篇·人世间》她将书给了文喜,说道:“庄子在此书中有一句话。”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