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起身,拍了拍张贵妃的手,“还是你最懂事,朕去去就回。”
皇帝离开后,张贵妃独自一人倚靠在围栏的美人靠上,牡丹花瓣随风飘入太液池,池中的鲤鱼争相跃出。
“贵妃娘子。”宦官入前叉手,“今日雍王纳徵,除了朝廷的礼节,雍王还亲自备了一份聘礼前往雍王妃苏荷在京居所。”
张贵妃回头,“亲自?”
宦官点头,“听靖安坊的人说,雍王将整个王府的家当包括田产与地契全都当成聘礼,送往了永平坊。”
张贵妃眼色稍有变换,但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她回过头,看着池中的鱼水之欢。
“永平坊。”张贵妃喃喃念道。
宦官看着张贵妃的身影,不敢有所隐瞒,便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出,“朝廷的使臣与礼节队伍于今日一早就出发前往朔方了,所有人都很奇怪雍王的举动,包括见到这一幕的苏荷。”
“雍王说了什么?”张贵妃问道。
“雍王说朝廷的礼节,是代雍王纳妃,而这些,是李忱想要求娶苏娘子所为。”宦官回道,“并且…雍王说自己今后永远都不会纳妾。”
张贵妃沉默了片刻,随后发出了一声叹息,“雍王即将大婚,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应该送一份厚礼才是。”
蓬莱阁下的太液池畔,张国忠正陪同着皇帝踏青游湖。
“冯力说你要军政大事,要奏朕?”皇帝问道。
张国忠弓着腰随在帝侧,“范阳节度使陆善,聚二十万兵马攻打契丹,又在范阳郡城北侧的黄崖关筑雄武城,俨然是想要割据一方。”
“陆善攻打契丹,是因去年差点命丧师州,故而想一雪前耻,这些,他都提前呈了奏本。”皇帝说道,“契丹人不讲信用,屡次犯边,光靠和亲不管用,该惩治还得惩治。”
“至于雄武城,也是为了防御奚与契丹。”皇帝又道。
“圣人,陆善一个胡人却手握重兵,若不加以约束,继续放任,恐怕…”
“恐怕什么?”皇帝眸色瞬变,他止步看向张国忠,脸色阴沉,“你在质疑朕识人不明?”
原先,张国忠与陆善并没有不和,但李甫死后,二人便开始争权,封赏的名单里,张国忠并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推荐陆善为相,二人由此交恶,并在陆善离京前的晚宴上相互讥讽。
这些,皇帝都看在眼里,且默许并没有要调节的意思,张国忠连忙屈膝跪伏,“圣人恕罪。”
皇帝并没有要怪罪张国忠的意思,他亲自将其扶起,“朕知道国忠你,不喜欢陆善,但他确确实实为我大唐戍边十几年,将奚与契丹拦在关外,使其不敢侵犯,方有中原如今的安宁。”
“卿与陆善,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老了,需要靠你们来护国保边,少了哪一个都不行。”皇帝又道,“国家要想安宁,唯有将相和啊。”
“臣明白了。”张国忠叉手,“国忠一定不负圣人厚望。”
皇帝虽然没有听进去劝,但张国忠也并未就此放弃,对于两个充满野心,相互容不下沙子的人而言,将相和便是最大的笑话,张国忠很清楚,自己与陆善之争,是生死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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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坊——
苏荷的回答,引来了一阵欢呼,就连苏荷的邻家老妪也很是看好这门婚事,笑吟吟的说道:“苏小娘子,恭喜你觅得良人。”
苏荷在永庆坊居住了一年之久,与邻家关系处理得极好,便有牵着孩子的妇人,以及抱着女儿的中年男子前来送祝福。
“苏娘子好福气,将来定能儿孙满堂。”
“咱们以后要改口叫王妃了。”
卸下了皇室的身份,永平坊的这场纳徵,少了一些庄严肃穆,多了许多热闹与喜庆。
比起繁琐复杂的礼节,苏荷更喜欢这种近人的氛围,不会因为身份有别而将距离拉开。
李忱与众人一一答谢,并给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份大礼,以感谢这一年多以来,邻居们对苏荷的照顾。
聘礼被陆陆续续搬进宅中,将原本就不大的前院彻底塞满。
苏荷推着李忱,挑眉道:“你过来求婚,带如此多聘礼做什么,你把雍王府都搬来了,最后不还是要随我再搬回去么?”
“再搬回去,就是你的了。”李忱抬头向身后说道,“国朝律法中有明文规定,随嫁奁田,乃妇人私产,今后如何支配,都由娘子。”
“雍王倒是大方,这称呼也是转变得极快。”苏荷伸出一只手搭在李忱的肩膀上笑道,“还怕我反悔不成?”
“我不怕七娘反悔。”李忱拍着苏荷的手背,再次侧抬头,“因为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