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力挥手,宦官斟满一杯酒端上前,而毒酒的旁边,还放有一颗蒸熟的贡梨与一盘含桃,用来掩盖毒药的苦涩味儿。
李恬看着那充满了讽刺的贡梨,狂笑了起来,他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而是笑着将毒酒一饮而尽。
酒杯落地,李恬变得有些疯癫,从而手舞足蹈的唱起了去年兵败南诏,张国忠奉命前往中原募兵,致使天怒人怨,少陵野老见后悲愤而作,而后便流行于中原的诗歌——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天圣十一年春,周王李恬被赐死于宗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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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蓬莱阁——
“大家。”冯力回到宫中,“周庶人死了。”
皇帝倚在凉亭内喂着太液池里的锦鲤,听到冯力的汇报时,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里透着一丝悲伤,“他死之前说了什么?”
“周庶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临死前唱了一首歌谣。”冯力叉手回道。
“歌谣?”皇帝回头。
“是杜少陵的《兵车行》”冯力回道,随后又从袖中掏出一张蜀纸递给皇帝。
蜀纸上正是李恬死前唱的那首诗歌,皇帝看到后陷入了沉默,随后将之扔进了炭盆中,“一派胡言!”
“上元过后,京中多哀丧,老奴便想,是否替可以雍王与苏氏完婚,皇子大婚之喜,定能洗去长安城内的哀愁。”冯力说道。
“你不说,朕差点都忘了。”皇帝按着额头说道,而后又想起了那日在殿中苏荷说的话,“那丫头…”
“苏娘子就是性情耿直了一些,但心地是好的。”冯力又道。
皇帝低下头思索了许久,“朕记得长平王早已行加冠礼,还迟迟不曾婚配,他与雍王的年岁相差不大吧。”在生死垂危之际,好孙儿前来救驾,皇帝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上,至于被软禁在东宫替他挡刀的太子,早已被他遗忘至一边了。
冯力点头,“长平王为诸皇孙之长,也是到婚配的年纪了。”
“参与清算的宰相,程希烈与国忠朕都封赏了,但是崔裕,朕一时想不到给什么封赏。”皇帝捋着白须,“朕依稀记得他有一个女儿。”
“大家,老奴有一言。”冯力叉手道。
“说。”
“程希烈为相,为李甫所引荐,只因其性格软弱,如此之人居左相位…”冯力语止。
“朕倒是听国忠说过。”皇帝道,“长平王救驾有功,朕也得赏他些什么,崔氏出身名门,崔裕的为人你我有目共睹,若能撮合,如此,岂不美哉。”
冯力听懂了皇帝的意思,“陛下圣明。”
“差人去办吧。”皇帝说道,“长幼有序,先将雍王的婚事办妥。”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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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狱——
“大王,这边请。”刑部侍郎与几名狱卒将李忱带到关押李甫的囚牢处。
经过太医的诊治与数日修养,李甫从生死一线捡回了性命,但仍逃脱不了这座囚笼。
此时的李甫披头散发,坐在铺满干草的土炕上一动不动。
“犯人李甫。”刑部侍郎呵斥一声。
李甫抬起头,双目从白发中透过,若要在天圣十一载之前,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又怎敢如此语气与他说话。
刑部侍郎被李甫抬头时的眼神所吓,朝雍王叉手,“下官先行告退。”
而后李甫便注意到了李忱,“我以为,吴王才是幕后,原来真正躲在后面的人,是你。”
李甫以右相的身份调动了永乐府卫士,而赶来杀他的兵力只有一个团,在一番搏斗后,李甫逃出平康坊,结果却遇到了羽林军与吴王,最后被吴王所擒。
“如果不是周王背叛,自相残杀,以我现有的兵力,完全可以阻止地方兵马进城,除此之外,我还可以调动禁苑。”李甫又道,“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却败在了一个竖子手中,枉费我对他的栽培。”
李忱冷盯着李甫,“周王死了,昨天,在宗正寺中。”
“死不足惜。”李甫咬牙切齿道。
“你呢?”李忱质问,“你伙同宫中宦官、后妃陷害储君,太子恒枉死,还有我的嫡亲妹妹,以及我的母亲,三皇子案,三司会审杨氏案,太子良娣杜氏案,太子妃卫氏案,你手中又沾染了多少鲜血。”
“那又如何!”李甫道,“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谁的手中不沾血。”
李甫看着李忱,旋即笑了起来,“雍王以为,除掉了我,李唐江山就有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