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嘲讽我们呢。”
“的确,这许贺子的音喉,乃丝竹之声莫能遏。”张氏姊妹也议论道。“当初圣人命她与梨园曲部的神笛手李莫比试,一连唱了十余曲,直到笛管吹裂,李莫也没能胜过许贺子。”
秦国夫人的话,为陆庆绪所听,他便多嘴一问,“姨祖母,那李莫是什么人啊,圣人竟叫他与许贺子比试。”
张氏姊妹回头看着陆庆绪,因刚刚陆庆绪的神勇,张氏姊妹对他十分有好感,耐心的解释道:“那可是梨园里最厉害的笛师,论法曲的吹笛技艺,李莫称得上是大唐第一人。”
“这么厉害吗?”陆庆绪摩挲着下颚,似在思考什么。
“可惜今日李莫没能来花萼楼,听闻是身体不适,无法吹奏。”
“既然李莫不能来,”陆庆绪将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了雍王李忱,于是站起来解围道:“禀圣人。”
“教坊这些庸才,连乐器都使不好。”正愁眉莫展的皇帝,都打算亲自吹奏来挽回颜面了,“庆绪有何话要说?”
“回圣人,臣听闻雍王善乐,其中以笛最为精妙,若由雍王与许贺子合奏,定惊世绝伦,那突厥诸人,又岂敢再笑话。”陆庆绪道,“上次臣为陛下献舞,雍王为之伴奏,其琴音之绝,乃令臣之剑舞失色,想来,雍王的笛声,定然更加惊艳。”
连神笛手李莫未能及许贺子,陆庆绪此言,明显是故意想让雍王在这上万人的盛宴中出丑。
“雍王竟为陆节度使之子伴奏过。”也有不少朝臣感到惊讶。
“皇子为宠臣之子伴奏,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这有什么,谁不知道圣人好乐,专设教坊与梨园掌管燕乐,莫说皇子伴奏,就是圣人自己,也曾躬亲。”
“阿兄。”陆庆芸扯着兄长的衣袖,“你这就不厚道了,你这不是让雍王当众出丑吗。”
陆庆绪遂小声道:“这样才好,到时候没人跟你抢他。”
“好像也对哦。”陆庆芸摸着下颚说道。
只不过陆庆绪的提议让皇帝很不解,“朕如果记得没错,庆绪一直在边镇,回长安的时日并不多吧,怎会知道雍王善笛?”
“三郎忘了长乐坊的事吗?”张贵妃提醒道。
皇帝摸着胡须,“朕想起来了,庆绪与雍王妃是旧相识,怪不得他要推荐雍王。”
“那许贺子的音喉,可是神笛手都无法追平的,三郎…”张贵妃提醒道。
皇帝却轻松的摇了摇头,随后面露忧伤,“大唐真正的神笛手,已经不在了。”
“真正的…”张贵妃已猜出了一二,对于皇帝的念念不忘,她的心中并无波澜。
“雍王。”皇帝侧头唤道,“今日诸国使者齐聚,你可与许贺子一试?”
李忱无法起身,遂跪直叉手,“臣可一试。”随后看向陆庆绪,“定不让圣人与鸿胪卿失望。”
“这个朝堂倒是有趣的很呐,宠臣之子与皇子相争,竟不是为了权与利,而是为了女人。”
苏荷抬头看着李忱,眼里满是担忧,“你不是说,许贺子的歌,连笛技大师李莫都跟不上吗,陆庆绪明显是故意的,你…”
李忱却眯着眼睛笑了笑,他摸了摸苏荷的头,笑得十分宠溺,“七娘不是听过我的笛声吗。”
然这摸头的一幕被陆庆绪看到,他怒拍桌案,“岂有此理!”
“可是这许贺子的歌,确实是音高,连以笛为生的李莫都不能敌…”苏荷又道。
“李莫之所以不能敌,不是因为笛技之弱,而是他年事已高,连续吹奏,无法接续气力。”李忱回道,随后她凑到苏荷耳侧小声说了几句话,苏荷眸色瞬变,扭头看向了御座。
皇帝挥了挥手,侍卫官们便推了一把新人,“圣人下令了。”
卫应物只好上前,苏荷已将李忱扶至轮车之上,这也让所有的人看到了雍王的残废之躯,也意味着没有登位的希望。
卫应物走上前,叉手道:“下官见过雍王。”
李忱回礼,“有劳了。”
卫应物将雍王从席间推至花车前,李忱调整了一下位置,教坊官员送来管笛,为李忱拒绝。
她从腰间摸出一支玉笛,“我用这个就好。”
玉笛通体碧绿,比一般竹笛稍小,乃是由一整块玉石打造,当李忱拿出来时,御座上的皇帝,已然湿红了老眼。
作者有话说:
韦应物应该不陌生吧,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第67章 长恨歌(二十一)
许贺子从花车上走下, 来到李忱身侧,叉手道:“许贺子,见过雍王。”
雍王回礼, 举止文雅, “永新娘子。”
许贺子抬头一怔,她看着雍王的仪容, 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紧接着, 很快就被她否定了,闭眼喃喃自语道:“斯人已逝,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