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杰回过神来,回笑道:“邢兄就莫要打趣元某了,那李十二娘是何许人也,名动天下的公孙大娘爱徒,而元某不过一介报效无门的布衣。”
元杰作为读书人,没有那份清高,也没有那种贬低风尘女子的姿态。
“李太白不是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总有一天,朝廷会扫除这些歪风邪气,到时候,就是你我大展宏图之时。”邢载说道。
“邢兄说得对,”元杰举起酒杯,环顾四周,无数有识之士相聚于此,“有仁兄如此,大唐何患无人,我昭昭大唐,总会有拨云见日之时。”
曲江池东,楼内,文喜靠在窗口,手里依旧拿着一枚铜钱,青袖就在他身侧趴着,眼睛盯着曲江池的中心,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今日李十二娘的妆容并非剑器舞的的装束,红绿相间的衣裳,在冰天雪地中分外耀眼。
“有这么好看吗?”文喜一边抛着铜板,一边说道。
“当然好看了。”青袖说道,她握着双手,眼里充满了钦佩,“那可是公孙大娘的弟子哎,公孙大娘知道吗,那可是全天下女子的仰慕者,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苏荷与李忱并排跪坐在楼廊上,李忱怀抱着一只手炉御寒,苏荷则是以酒暖身。
苏荷看着楼下,与曲江池畔各个酒楼楼廊外的男性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曲江池,时而拍掌喝彩,诗人作诗,画家作画,“文人应景赋诗,赞颂美人,却极少有人会心疼在这寒冬之日,赤足踩在冰面上的女子,是否寒冷。”
“万丈光芒的背后,是无数艰辛与苦难磨炼而成的。”李忱说道。
“即便她会武,但在这样寒冷的天中如此穿着,且赤足于冰面之上,寒气侵体,对女子而言,会有无法逆转的后果。”苏荷说道。
“这种后果,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李忱道。
咚咚!——屋内的门忽然响起,文喜遂从窗口跳下,紧握住腰间的横刀,“什么人?”
“禀郎君,小的是王家家奴,特奉阿郎之命前来给郎君送酒。”门外传声道。
文喜将门打开,发现门外来了两个人,一个读书人打扮的捧着酒,另一个则穿着短褐手中奉着笔墨纸砚。
“郎君。”文喜回头看着楼廊,“是富商王元宝派来的人。”
李忱坐在原地,视线依旧盯着曲江池,笑道:“看来,他们还是发现了那四个字。”
苏荷扶着她回到楼内,二人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
“让他们进来吧。”李忱道。
家奴们捧着托盘脱鞋入内,于李忱跟前跪伏,“小人奉阿郎之命前来送酒。”
“哦?”李忱看着托盘里的酒,以及另一人手中的文房四宝,其中纸张用的竟然是蜀纸,问道:“这酒,可是大家都有,还是只此一份呢?”
“只此一份。”家奴回道,“阿郎说您是贵客。”
“贵客?”李忱抱着手炉笑了笑,“这消寒会上,皆是来自各地的名士,你家主人,怎偏偏盯上了我这个普通人呢。”
“郎君可不是普通人。”那家奴也不含糊,笑眯眯道:“名士之贵,岂及王侯?”
李忱盯着说话的家奴,眉目清秀,举止从容,不像是受人差遣之人,“不愧是长安首富,连家中奴仆,都非同一般。”
家奴旋即奉上美酒,“出自江西浔阳之滋水,岭南之灵溪,还请郎君笑纳。”
李忱看了一眼苏荷,苏荷拿起一壶灵溪,拨开盖子,酒香四溢,“的确是好酒。”
“画什么?”李忱问道。
“阿郎说褚公擅仕女,便请小郎君为曲江池上的舞女作一幅画。”家奴回道。
“你家主人既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让你捧纸笔过来?”李忱又问道。
“郎君身份尊贵,一字千金,主人自是不敢得罪与怠慢,故奉上这名酒。”家奴回道,“至于画作,乃主人所求。”
一个求字,自降身份,李忱看了一眼楼外,“吾见过千金求字,却没见过用酒求画的。”
“我家主人说,与商人谈钱,是为图利,与官家谈钱,是为图便,而与君子谈,不为利,也不为便。”家奴回道,“以酒相交,是为友。”
“一幅画就能与长安首富成为至交,这的确是一桩看起来很不错的买卖。”李忱说道。
“说了这么多,你画不画?”一旁的苏荷盯着酒问道。
“…”李忱楞了,就好像是自己因为两壶美酒而被人卖了一般。
“还是娘子性情豪爽。”家奴识趣的眯眼笑道。
李忱便道:“搬到楼廊上去吧。”
“喏。”
青袖看着苏荷手中的酒,“娘子,您就这么把李郎君给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