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朋友,希望你会过得开心,即使我不再有信仰,我还是会为你祷告。
愿你平安。
弗里德里希。”
安德娅呆呆地读着信,百感交集,那股不安感却是更强烈了。她咬了咬唇,压下翻滚的情绪,“这……”
汉斯把信推到她跟前,示意让她收起来,抿了口咖啡,眉心依旧戚起,摇了摇头,“等会儿再说,不要在这里。”
四周仍旧欢声笑语,法国姑娘和德国男人坐在一起,玩乐打闹,一切都很美好。安德娅却游离在气氛之外,连甜腻的蛋糕也尝不出味来,只是麻木地一口一口咬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吃快点去听这个坏消息,还是要吃慢点让坏消息不要降临。
直到安德娅抿完最后一口咖啡后,汉斯便站了起来,带着她绕去到了塞纳河畔无人的角落。他在石级上坐了下来,拿出打火机,点了烟,慢慢地抽,安静了许久。
“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德娅受不了这阵沉默,单刀直入,尽管她知道答案一定让她难受。
汉斯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手中的烟抽完,呼出了一口白雾。待白雾消散后,他才开口:“我本来收到信就觉得有点奇怪,想问一问你,不过那时候找不到你。过了不久后,我收到他妹妹寄来的信,说是他……逃走了。”
“逃走?”安德娅几近惊呼出声,环视了一下周围,朝汉斯挪近了点。
“就是你想的那样。”汉斯眉眼间都有点烦躁,因四处无人,也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他当逃兵了。本来如果他能逃到天涯海角去,让人找不到也就算了,可是他被抓了。”
安德娅全身都变得冰凉。眼前的事物好似扭曲起来了,空气似乎都被抽走,头脑也有些眩晕,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半刻后再次睁眼,河面波光粼粼,却有些刺眼。
汉斯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这个,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毕竟…….”
他说不下去了。安德娅扭头过去,只见他眼眶微红,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拿住了一支新点的烟。她斟酌片刻,还是问出来了:“那他现在怎么样?”
一朵花从树上落下,跌在了他们之间。
“判了死刑。他之前也有些不好的纪录,放了几个身份证有问题的人走。”
安德娅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轰鸣声,她绞着双手,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好像再过多几步,她就撑不下去了。
“后来他的父亲替他斡旋,死刑不用执行,改判进缓刑营。”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锤子一样重击在安德娅的脑海里,她咬着内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放开,“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让他重新获取荣誉和公民权的地方。他们要执行高伤亡率的任务,像是清理地雷那些,总之都是战损率最高的任务。如果他们能活下来,就是所谓适合战斗的人员,可以回到原来的部队,可以再次活下去。”
塞纳河畔安静详和。她和汉斯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要用无尽的战争才能逃出这个地狱,可就算逃出去了,还是另一个无尽的地狱。
她的弗里德里希因为想要远离战争而逃走,可是现在于他而言,唯一的出路便是无尽的战争。他的所有信念和希望早已经被击碎崩塌,每一天对他而言只是折磨。
这样的话,她的弗里德里希还能活着吗?她又希望他会活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好累,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呜,在看的就评论一下吧
第42章 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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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让安德娅想了好久。
她的指尖挑起了残落的黄色小花,摩挲着已经软透了的花瓣,闭上双目,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极远处飘来。
“你觉得他会活着吗?”
她这样问汉斯。
片刻后,安德娅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转头看去,只见他指尖捏着燃尽的烟头,呼吸很粗重,眼神晦暗不明。须臾之后,他呼出一口气,对上了她的视线,“你应该问他想活着吗。”
“那你觉得他想活着吗?”
“我不知道。”汉斯的声音很干涩:“至少我知道比起活着,他更想死,但是他讨厌的并不是人生,而是讨厌被困在无穷无尽的战争里。他也想活着过美好的生活,和你一起,买间小屋,再养两只狗,闲时和朋友虚度时光,然而现在他的日子看不到曙光。事实上,我和他都一样,我们这辈子最多就这样了。”
风抚过云,穿过树叶,落到安德娅身边。到底在这个时代里,有没有人是真正的快乐呢?德国人不快乐,法国人也不快乐,一切都乱套了。她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上,在这一刻觉得累极了,她好想无忧无虑地睡一觉。她只能挤出一句,“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