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萧白玉想到什么便问出了口,其实话音刚落她就晓得了答案,只是这会儿躺在她面前,便一点脑筋都懒得动弹了。
秦红药回头看了一眼,没多想:“方才火势止住后。”
萧白玉轻笑了一声,气音欢快的震荡在胸口,不知是埋怨还是打趣:“那你还那样胡说八道的。”
说什么追上去还不晚,想她黑袍一甩,内功抗东风,潇洒又气派,末了回了营帐,瞧见自己人不见了,也没急着追,先将一切物事准备妥当,再用最柔软的声音填满自己心中划开的裂痕。
她心中有万全的把握么,怕也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是风度翩翩,倒是一副绝佳的帝王气派。这才多久呀,她就从快意恩仇肆意妄为的江湖中浴火而生,端坐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王位上,萧白玉不愿去想她的红药在这百余天中经历了什么,太过沉重,太过心酸。
秦红药极少能在她口中听到这类词,忍俊不禁的看了她一眼,她眼中的波光比方才燃起的烈火还要耀眼,像是含了漫天的星芒。而她话音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冷清,秦红药却不知怎么听出丝娇气来,忍不住就想哄她:“之前是我用错了手段,所以想好好来问你。”
她一边应着,手下的动作也不停,躺在床上的人转眼便只剩一件内衫挂在身上,她欲要再解衣扣,手却被按住了。萧白玉敛着眉,无力的手虚弱的覆在她温热的手指上,毕竟现在意识愈加模糊,想说什么又寻不到合适的字眼,便露出些为难。
秦红药怎会不知她心思,即使嘴上说着是伤口丑陋不愿她看,其实说到底只是怕她看了难受,她这般一再阻拦,哪怕不曾亲眼见到,也知这薄薄一层衣衫藏了多少不忍入眼的伤痛。可这些伤分明是自己亲手刻上的,如此深情的心思让绵密如针扎般的疼痛漫上心头,哪里还说得出一个不字。
“好,我不看,”秦红药站起身径直走向衣架,拽出一条墨黑的腰带,当着她的面覆在眼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短短的系在脑后。秦红药再度坐回床边,闭着眼寻到她的目光,轻声问她:“放心了么?”
萧白玉不答话,只摸进她指间,半牵半引着握上自己的衣扣,静静的看着她褪去自己最后一层掩盖,拿起在热水中浸湿的手帕,沿着脸庞的轮廓一点点擦拭下来。滚烫的手帕很快就染上红雾,有了黏腻的触感,秦红药明显感觉到了,眉头越来越深的蹙了起来。几乎每擦拭几寸地方,就要重新洗一下手帕,她指间在龟裂的肌肤上轻轻摸索着,避开可怖的裂口,清洗干净周遭的污迹。
好不容易擦净了一条胳膊,秦红药先将手帕抛回了水盆中,拿来药膏和绷带,只是她半天都拧不开药盒的木盖,手指颤的厉害,就连被腰带束缚住的睫毛也抖个不停。萧白玉无声的叹了口气,沾染了潮湿水汽的手轻巧的从她颤抖的指间抽出了药盒,两指拧开了盖子,犹豫了一下道:“红药,我还是自己……”
她的话没说完,两片薄削的唇瓣就压了上来,即使眼不视物,还是循着她的气息准确的捉到她的唇。萧白玉只怔了一瞬,随即便顺从的闭上了眼,握着药盒的手攀上了她的脖颈,给了她最亲密的允许。
秦红药没有莽撞的去寻她的舌,只是浅浅碰着她的唇,抿过她唇瓣上的条条干裂。感觉到她沾满水汽的臂弯挎在肩上,双唇配合的轻启,以最包容的姿态拥抱接纳自己,秦红药更是颤的不能自已,唇瓣颓然滑落开来,额头抵在她肩上,一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能……她怎么忍心!
萧白玉不断抚摸着她颈后的肌肤,手指搅紧了她的黑发,压着鼻酸一声声的唤她:“红药,红药,没事的。”
不需要红药再多说什么,她们谁又过得容易?她好歹是在九华山上一派清净,时时有人嘘寒问暖,长辈执事在堂,好友弟子绕旁,也不过受了些思之而不能见的苦。可红药一人位居至高位,至亲俱逝,苦等百余天后,红药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她出现在邺城之上,可即使这样,红药依然时时给她留有余地,这让她如何不心痛。
萧白玉反复揉捏着她的后颈,指间掠过她清瘦脱形的肩胛骨,又心疼的按住,这样都止不住她的颤抖。另一只手便也想环上来,只是她肩膀刚一动,秦红药忽的坐了起来,差点打翻她手中的药盒,声音几分哑几分焦急:“压疼你了么?”
秦红药立刻就想看到她,只是手刚覆上腰带,又想起她百般为难的模样,手便久久的覆在眼上,迟迟没有动作。萧白玉凝着一双温润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她纤长葱白的手指搭在额间,更衬着被遮去一半的面容白到透明,不再红润的唇紧抿着,仍止不住间断的颤抖溢出唇角,带出浅淡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