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玉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缰绳一拨,马蹄声又踢踏的回响在山间,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弟子一直一言不发,她停便跟着她停,她走也一同起步,训练有素,谁也不曾给金铁衣半分面子,他目光沉沉的看着路过自己的马车,终究没有出声阻拦。直到她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栈道上,金铁衣终是按捺不住咳嗽了一声,抬手缓缓揉了揉胸口,神情冷凝了下来。
一人自他身后走出,看似是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却毫不顾忌的搭上他肩膀,一推一送间一股内劲传进他经脉,堵塞在他胸口的淤气刹时便通了。金铁衣被力道一激,面色涨红了起来,待喘过一口气后立即转身抱拳道:“铁衣不才,多谢公公相助。”
那人悠悠的上前几步,面目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下,即使身着普通的束身长袍,依旧不掩他一身的华贵之气,举手投足都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典雅风度。只是那双手同他的外貌格格不入,手指异常的狰狞,指甲极长,乍一看如同大树峥嵘交错的盘根。
“都是为王爷做事,金盟主不必客气。”陈玄公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目光依然落在空空的栈道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嗓音比他翘起的指甲还要尖细几分:“这位便是王爷心心念念的萧掌门罢,果然与众非凡,怪不得王爷要派本公亲自出马。”
金铁衣赔笑几声,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现下没了修罗教相助,她一个人能翻起多大浪。只是见她毫不在意的模样,莫非……修罗教那妖女尚还苟活于世?”
陈玄公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神情不变却足以让人出一身冷汗:“本公做事金盟主都不信了么,想来本公也还没让个小女娃踩在头上作威作福罢?若不是本公,金盟主怕是要等到修罗教同烈焰堂联手起来反捅一刀都毫不知情。”
“是,是,铁衣失言,还望公公海涵。”金铁衣连忙低头,面上一片怯懦,丝毫看不出半点身为武林盟主的尊严。
陈玄公冷笑一声,笑声说不出的尖锐刺耳,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威胁道:“即便还活着又怎样,本公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永世。至于这位萧掌门,她敢如此不给金盟主面子,本公自是要为金盟主报仇雪恨。”
金铁衣抬头看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旋即又深深弓下身去,敬畏道:“一切都要仰赖公公了。”
陈玄公满意的看了一眼他卑躬屈膝的模样,衣袖一挥,只踏出一步,身影已掠过朱红的栈道,没入了一片漆黑的阁楼中,眨眼不见了人影。暂住在阁楼中的武林各派一心养精蓄锐,是以都早早吹熄烛灯歇息了下来,唯有几间房刚进了人,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萧白玉进了房都没有放下一丝一毫的戒备,她运起内功将听觉放的很远,听着弟子们始终保持着沉默,借着马车的遮掩将金义楼送进房内,没有人多嘴一句,也没出任何差错。她略微放下心来,即使已经为金义楼做了精心的易容,就算他大摇大摆的走到金铁衣面前也不会被认出,但一来他伤势颇重尚未康复,二来为了谨慎其见,还是把他藏在了衣衫杂物堆中带了进来。
至于沈绘她们四人也在山脚下就分道而行,谁也不知这天都峰上到底有多少埋伏陷阱等待着她们,萧白玉便另她们几人丢弃马匹,自后山小路兜一个大圈上山。一面教她孤身一人做一回诱饵,说不定会骗的那些埋伏先行出手,另一面也算给她们留一条退路,不会被人一网打尽。
现在看来她这一心眼是留对了,刚在桌旁坐下来,烛火忽的就开始摇晃起来,萧白玉望了一眼关好的门窗,镇定的坐在桌边一动不动,肩膀已是紧绷了起来,定定的瞧着晃动越来越厉害的烛火。并未感觉到任何风意,火光却游动到了机制,整间房内忽明忽暗,明暗如同激烈争斗中的刀剑,陡然一撞间蜡烛嗤的一声灭掉,浓密的黑暗霎时涌了进来。
深冷的寒意自窗棱,门缝间挤了进来,缓慢又坚定,萧白玉在一片漆黑中眨了眨眼,清楚的看见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自门外蔓延了进来,爬过窗纱,刹那间结成了冰。白霜再攀上红木搭成的地板,一步步向她脚边逼近,寒意随着冰霜的蔓延而加重,放在膝上的手背都有了针扎般的刺痛。
但不曾发出一丝声响,木头猝然结冰,又在冰下渐渐腐朽破碎,却寂静的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萧白玉偏了下目光,立在桌上的烛台也覆上了一层冰霜,燃至一半的蜡烛显出几条裂纹,悄悄一晃,咚的一声断成几截砸在木桌上。
这一声闷响似是打开了什么机关,沉沉的静谧瞬间被打破,喀喀的开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只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木桌便撑不住源源不断压来的内劲,都碎成了点点木屑撒了一地。但萧白玉依然好整以暇的坐在木椅上,她双手交叠坐姿不动,身下的木椅便如同有着钢筋铁骨,硬是不摇不晃,稳稳的支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