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玉本无心伤人,见好就收,可力道一放一收间却让别人出了大丑,当真并非本意,但一瞧那人僵硬的爬起来时脸色都已铁青,她就明了这一轮是再谈不下去,定是要明明白白的打一场才能了断。
兴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开场放几轮狠话的套路都免了去,纵使知道自己武功远远不如对方,但被驳了面子和兄弟惨死的愤怒还是催使他用尽全力刺出剑招。萧白玉默叹一口气,心中已然觉得这次交手不过是浪费时间,高低如此分明,出不出手都毫无意义。
风声停了又起,但呼呼的风啸声中又夹杂了些许杂音,似是极细小的挪动声,却异常迅速,微微的细索声转眼间清晰了起来,密密麻麻成群成片,海浪般的自林间窜出,步步逼近,黑云似的阴影已经从树丛间冒出头来。
萧白玉眉头一挑,收回了蓄势待发的掌力,望向面前众人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丝怜悯。领头人一愣,有些仓皇的四处环顾,那密集而迅猛的索索声让他没来由的起了一阵寒意,但当他真正瞧见了那群阴影的面目,才突兀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成片的阴影竟是由数不清的蜘蛛铺成,看上去让人眼花缭乱的小细腿迅捷的爬动着,眨眼间已涌到脚边,顺着武靴往腿上窜,布靴上肉眼可见的被腐蚀出几个黑洞,足见毒性之猛烈。一群人登时手忙脚乱的跳将起来,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但不多时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几乎被淹没在这令人毛骨悚人的阴影中。
他们连掉落在地上的刀剑都来不及捡,生怕被咬上一口就要命归西天,像是背上着火般抱头鼠窜,丢盔弃甲的攀上马匹,哆嗦的声音连“驾”都喊不利落。眼见着受惊的马儿带着一路的烟尘落荒而逃,那群阴影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也不去追人,转头又钻进了草丛中,来得快去得快,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师父,这是?……”周城有些摸不着头脑,本还当是遭了害虫,见师父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便也只战战兢兢的观望着大片的毒蛛。
“一位友人。”萧白玉话音刚落,从道旁树林中便走出一位紫衣女子,臂上缠绕着毒蛇,脚旁还趴俯着团团毒蛛,整个人都被惊骇的毒虫所包围,令人几乎不敢抬眼认真看她相貌。
姜流霜对旁人惊讶又带着畏惧的眼神习以为常,她瞧着萧白玉,看出她不仅是恢复了功力,并且还精进非凡,知晓是一切顺利,才冷冷道:“这里还蛮热闹的,怎么只有你一个,她们呢?”
萧白玉觉得她脸色不大对,甚至同盘绕在她臂间毒蛇的尖牙有几分相像,白到发青,像是死忍着怒意。便摆手示意身后弟子们先下去,引着她往山上走去,言简意赅道:“红药去了烈焰堂,潭月在山上,小绘同楚姑娘在成都洛王府,应是都快回来了。”
姜流霜闻言脸更是黑了一层,脚下快了几分,几乎是用上轻功攀上了山顶,木门被毫不客气的推开,把坐在桌前研读医术的人吓了一跳。姜潭月住在九华山上的几日清净,从未有人这般莽撞的破门而入,但毕竟之前久居闹市,来往急匆忙乱的病人也见得不少,即使皱起了眉,投来的目光也未见多少责怪之意。
只是这一看便怔住了,连手上的医术何时掉落在桌都不得而知,姜潭月局促的站起身,不大敢看眼前的人,讷讷的唤了声:“堂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堂姐?一声不吭就消失,你胆子比天还大了?”姜流霜定定的站在门口,背光而立,臂上的毒蛇也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尖细的双眼瞪了起来,信子嘶嘶的喷吐着。
姜潭月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抿了抿鬓发又僵硬的放下,偷偷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两人,求助般的望着萧白玉。萧白玉倒是听明白了,本以为潭月只是跟着楚画回来的中原,没想到是偷跑出来的,难怪那天红药问她“你堂姐居然会放你一个人出来”时,她一脸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
萧白玉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家务事要她如何插手,若是红药在这里许是还能插几句嘴。姜潭月认命的接受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只得小声道:“堂姐和爹爹都不许我回中原,我只好偷偷跟着楚姐姐……”
姜流霜咬着牙前踏几步,比毒蛇信子还狠的目光锁在姜潭月身上,姜潭月虽没有看她,却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堂姐忽然向前,一惊之下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姜流霜见她居然还敢躲,更是被这个小堂妹气的不轻,自从知晓她在北漠消失后一颗心揪着就没放下来过,几乎是把一整片荒漠翻了个遍,她武艺不精,北漠又处处危机,唯一期盼的就是她当真是跟着楚画回了中原,否则若真走失在沙漠里,九条命都不够她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