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那娼妓是将血底露混在菜中,装作饰品点缀菜色,又在身上涂了掺杂水杨草的胭脂,那三位老爷一吃一闻,便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剧毒。即使官府再怎么查验,也不会在几人身上或是菜中查出一丝毒物的痕迹,估计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归做恶疾暴毙。
缰绳被秦红药拽在手中,萧白玉抢都抢不过来,马头也被她运功抵住,半分都不能前进。萧白玉见她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手指攥的越来越紧,声音拔高道:“性命怎可儿戏,你让开!”
“既有人想致他们于死地,必定是做了什么错事,算不得冤枉,你还管他做什么。”秦红药仗着她内力薄弱抗不过自己,硬是翻身上马同她共乘一匹,一手揽住她的腰免得她气急了直接跳下马去,另一手牵起自己的马匹,双腿一夹便往前而去。
拦在腰间的手臂似是铁打一般,萧白玉挣不开,面上彻底冷了下来,眸底都似结了一层寒霜,她扣在手臂上的手指都用上蛮力,却不能挪动分毫。明白秦红药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再管此事,而自己甚至连她的束缚都挣脱不出,想用力捶打她的手臂,却又下不了手,一时整颗心都被怒意包裹,不仅是对她的愤怒,更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不甘和懊丧。
萧白玉几乎从牙关间挤出话来:“别人有没有过错难道是凭你一张嘴的么,那还要律法官府何用?”
秦红药的手臂被她扣得有些生疼,却还是嗤笑一声道:“官府?经过了姜家那事,你还信官府么,我看不仅是官府,连你们的朝廷都快要毁了。”
萧白玉再不想理她,只沉默着咀嚼吞咽自己的怒火,即使再怎么清楚秦红药的杀意都是因自己而起,但也无法原谅她如此草菅人命。秦红药受了她的怒气也是颇为不忿,明明自己已遵从她的意愿不亲自动手,都已经让那些人死的极为容易,若是落在自己手里,定要让他们悔极了祸从口中,自己的人怎能被别人辱骂。
瞧着萧白玉气急的模样,她也说不出什么告饶道歉的话来,只沉默的一路揽着她,直到离开桂州百里之外,才纵身跃到自己马上,还是一言不发只顾着赶路。两人心中都生着闷气,即使秦红药想要同她说些什么,但一对上她宛如寒潭的脸色,还是全都咽了下去,只能在心底暗暗骂一句,也不知是在骂她还是那几个平白惹她们生气的死人。
就连晚上入住客栈时萧白玉都要了两间房,明摆着是不愿多看她一眼,秦红药本还想着晚上一起用餐时逗上她几句,这事也差不多该翻篇了。却不想萧白玉直接在她面前甩上了门,她一张脸瞬间便阴沉到极点,直看着一旁引路的店小二都瑟瑟发起抖来,她们两人一进客栈时小二本还在上下打量着两人的身段,虽说顶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沉重阴冷的怒意弥漫而出,吓得他深埋下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在房内的萧白玉听到旁边木门被咣的一声拍上,那力道连带着自己这扇门都摇晃震动起来,活像是要拍碎客栈的梁柱,一听便知隔壁那人也是气的不轻。萧白玉静默的坐在桌旁半晌,喷涌的怒火在这一路上的寂静中已经灰落下来,化作厚实严密的烟灰填在心底,反复在心中诘问着自己。
自己说着爱她怜她,再不把她当外人,是否就可以容忍她的所有行径,即便那行径同自己的意愿准则大相径庭,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否可以凭借着对她的爱意,就任由她随心所欲,说到底她的确是听了自己的话,并未亲下杀手,自己便原谅她这一回罢……
萧白玉冲动的站起身来,整整一个下午都未曾同秦红药说过一句话,她心底按捺的也极为辛苦。但手落在门栓上又迟疑了半晌,这般一次次容让下去,下一回她若是更加过分的话又该如何呢,继续退让放任她沾染更多的鲜血,自己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同她在一起。
搭在门栓上的手迟迟没有推门而出,最终还是顺着房门走到一侧的墙壁前,手掌轻轻抚在墙壁上,默默想着一墙之隔的那人在做什么,是沉着脸坐在桌边猛灌几口茶,还是恼怒的在房间里不断徘徊。这般想着心都有些痛了,一声长叹悄悄溢出唇间。
仅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内,秦红药双臂枕在脑后,一条腿搭在床边,在漆黑的房内睁着眼漫无目的的瞧着屋顶。忽然耳畔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模模糊糊一闪而过,分不清是真切还是幻觉。她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这时谁的声音,猛地坐起身来,快走了几步贴在墙边侧耳倾听,并没有任何声响。
秦红药皱起眉,功力运转起来,耳力提到最高,隐约听到了一墙之隔的那人浅淡的呼吸声,离得极近,好像只有几步之遥。她不自禁的伸手搭在墙上,似是面前这堵墙已不再存在,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人,萧白玉也站在墙边么,她是否也在想着自己,是否也觉得长夜漫漫心无定所。